熒和派蒙搭乘水道,一路向著白淞鎮的方向前進。水道平穩地滑行著,周圍的風景飛速向後退去。派蒙在空中伸了個懶腰,感覺身體裡的疲憊還沒有完全散去。
“總算是從那個水下的鐵罐頭裡出來了。”派蒙晃了晃小腿,語氣裡帶著一絲解放後的輕鬆。“雖然萊歐斯利公爵最後還挺大方的,但那個地方還是太壓抑了,到處都是鐵鏽味。”
“熒,你在想什麼呢?”派蒙飛到她麵前,小臉上帶著一絲擔憂。“從沫芒宮出來你就一直不說話。”
“我在想,那維萊特說白淞鎮附近的海水會急速上升。”熒輕聲說道。“但他又說,報告裡顯示水平麵沒有變化,很奇怪。”
“是哦,他還說什麼有看不見的封印。”派蒙摸了摸下巴,努力回憶著。“聽起來就像左鈺會搞出來的東西。”
“嗯。”熒點了點頭。在沫芒宮的時候,左鈺通過通訊器告訴了她,封印是他設下的。雖然心裡有了底,但沒有親眼看到,她還是無法完全放心。畢竟,那可是原始胎海水的暴動。
“那個家夥,把我們兩個丟在梅洛彼得堡快一個月,自己一個人在外麵亂逛。”派蒙一提到左鈺,就氣不打一處來。“說什麼外部調查,我看他就是偷懶去了!等見到他,我一定要讓他請我吃好多好多的甜點,不,讓他包我一個月的夥食!”
熒看著派蒙氣鼓鼓的樣子,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容。水道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前方的景象也變得清晰。白淞鎮那獨特的、建立在巨大地洞中的建築群出現在視野裡。
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兩人都愣住了。本應熱鬨的鎮子街道上空無一人,顯得異常死寂。而在地洞上方的高地上,卻黑壓壓地擠滿了人。無數身影聚集在那裡,像一群受驚的螞蟻,嘈雜的議論聲和恐慌的哭喊聲隔著很遠都能聽到。一些穿著黑色製服、胸前彆著玫瑰徽章的人正在人群中來回穿梭,努力維持著秩序。
“呃,為什麼所有人都出來了…”派蒙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這和她想象中悠閒的海邊小鎮完全不一樣。
水道船在終點站停穩。熒和派蒙走了下來。一股巨大的嘈雜聲浪立刻向她們撲了過來。那聲音裡混雜著哭喊和尖叫。派蒙被嚇了一跳,小小的身體在空中晃了晃。
“哇!這是怎麼回事啊?”派蒙緊張地四處張望。
高地上擠滿了人。黑壓壓的一片,像炸了窩的蟻群。熒的目光掃過人群。她看到一張張寫滿了恐懼的臉。有些人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著下方的鎮子。還有些人則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討論著什麼。一個母親緊緊抱著懷裡哭泣的孩子。她嘴裡不停地念叨著什麼,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祈禱。不遠處,一個老人拄著拐杖。他渾濁的眼睛裡全是驚恐,身體還在微微發抖。
“人們看起來很慌亂…”熒輕聲說道。
“那維萊特的報告是不是搞錯了?他說海水沒有漲上來啊!”派蒙飛到高地邊緣,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往下看。“難道這裡已經被淹了?”
熒搖了搖頭。她的視線也投向窪地之下。白淞鎮的建築都還好好的。它們安靜地矗立在那裡,沒有被水淹沒的痕跡。街道上看起來有些濕滑,但那更像是下過雨。隻是鎮子周圍的海水很不正常。水麵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深邃的藍色。還在不停地翻湧,像一大鍋燒開了的水。
“不,鎮子沒事。”熒說道。“但是海水肯定有問題。大家都察覺到了。”
“那我們得趕緊找到娜維婭問問情況!”派蒙立刻反應過來。“她肯定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們開始逆著人流,向著白淞鎮的方向走去。一個急著往上跑的男人差點撞到熒的身上。
“你們乾什麼去?不要命了!”男人頭也不回地吼了一句,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裡。
越往下走,人就越少。周圍的嘈雜聲也漸漸被一種空曠的風聲取代。鎮子裡空蕩蕩的,隻有風吹過街道時發出的嗚嗚聲。這聲音聽起來有些嚇人。店鋪的門窗都緊閉著。地上散落著一些東西,有掉落的帽子,還有一隻孤零零的鞋子。看得出來,人們走得很匆忙。
“這裡一個人都沒有,感覺有點害怕…”派蒙下意識地抓住了熒的衣角。“比梅洛彼得堡的禁閉室還嚇人。”
熒沒有說話,隻是握緊了手裡的劍柄。她想起了左鈺。他說他在這裡設下了封印。如果沒有那個封印,眼前的景象恐怕就不隻是這樣了。
“啊!海水剛剛不斷地翻湧是怎麼回事啊!!”一個帶著哭腔的驚恐喊聲從不遠處的屋頂上傳來。
熒和派蒙抬頭望去。一個中年男人正死死地抱著一根煙囪。他的身體抖得像秋風裡的葉子。他的臉色慘白,顯然是嚇壞了。
“那邊屋頂上有個人…”派蒙指著他說道。
“你坐好彆動!我們馬上就上來了!千萬要保持平衡!”兩個穿著刺玫會製服的人正順著一架梯子小心翼翼地往上爬。其中一個抬頭對那個男人大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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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好,好!你們快點啊!我快撐不住了!”那個男人帶著哭腔回答。
在另一邊的屋簷下,一個看起來上了年紀的老人正一臉為難地看著下麵。“喉…都這個歲數了,我一個人真爬不下去…”
他探出頭,對著下麵空無一人的街道大喊:“黛絲蕾!黛絲蕾你在哪兒啊!快來幫幫我!”
“他看起來也很緊張的樣子。”派蒙小聲說道。
不遠處的一個台階上,坐著一個年輕的女性。她正抱著自己的腿,臉上滿是痛苦的表情。
“我的腿…我的腿啊…”她小聲地呻吟著。
“早知道海水沒有淹上來,我就不亂跑了。好痛…”
一個刺玫會的成員半跪在她身邊。他看起來也很年輕,臉上帶著焦急。“請你再堅持一下,救援馬上就來了!要不你抓著我的手會好點嗎?”
熒看著這一幕幕混亂的景象,心裡感到一陣沉重。左鈺的封印確實阻止了海水的上漲。它避免了最壞的結果。但那突如其來的異變,還是給鎮上的居民帶來了巨大的恐慌。這種恐慌本身,就是一種傷害。她默默地看著,沒有說話,隻是腳步又加快了一些。
她們繼續往鎮子中心走去,終於,在一個相對開闊的廣場上,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娜維婭正站在那裡,她脫掉了平時那頂華麗的禮帽,金色的長發被簡單地束在腦後。她的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她正在對身邊的幾個刺玫會成員快速地下達著指令,聲音清亮而又果斷。
“看到了!娜維婭在那邊!”派蒙的眼睛亮了,她立刻揮舞著小手,大聲喊道:“喂——!娜維婭——!你還好嗎?”
娜維婭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當她看到是熒和派蒙時,臉上那緊繃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鬆動。她對身邊的人又交代了幾句,然後快步向她們走來。
“熒、派蒙,你們來了啊。”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顯然是喊了太久的話。
“我們聽沫芒宮那裡收到了白淞鎮的消息,就馬上趕過來了。”派蒙飛到她身邊,繞著她轉了一圈,語氣裡充滿了擔憂。“你看起來好累。”
“還好。”娜維婭勉強笑了笑,她指了指下方還在翻湧的海水。“如你所見,海水劇烈翻滾,但不知道為什麼,海平麵居然沒有上漲,我還以為會把整個白淞鎮都淹了呢。”
她的話音剛落,一個刺玫會的成員就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老板!東南方向的建築旁有個負傷的居民,我們已經把他轉移到安全區了,但現在沒有傷藥…”
“負傷?什麼程度?”娜維婭立刻轉過頭,臉上的表情又變得嚴肅起來。
“是摔傷,大概斷了根腿骨。”那個成員回答道,語氣裡帶著一絲無奈。“那個人恐高,一看到海水翻滾上來的時候不顧一切爬到屋頂,結果發現沒事兒就自己跳了下來,最後…”
“呃…跳下來,把自己腿摔斷了麼。”娜維婭伸出手,有些頭疼地扶住了自己的額頭。
“唉,去找第一小隊的隊長,告訴他,帶這位受傷的先生去找醫生,他知道該去哪裡。”娜維婭歎了口氣,果斷地做出了安排。
“明白!那麼第一小隊隊長原本的搜救任務就由我頂上!”那個成員立刻應道,敬了個禮,轉身就跑開了。
“交給你了。”娜維婭對著他的背影喊了一句,然後才轉過頭,臉上帶著一絲歉意。“抱歉,剛才我們說到哪裡?”
“白淞鎮的…呃…”派蒙一時也想不起來了。
“噢,白淞鎮的情況…我來為你們說明吧。”娜維婭揉了揉眉心,似乎在組織語言。
“稍早些時候,我們突然聽到一聲巨響。那聲音很悶,是從地底下傳來的。起初所有人都以為隻是下水道裡有什麼東西炸了,沒太當回事。”
“但是很快,海水就開始不對勁了。”娜維婭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它們開始劇烈地翻滾,就像現在這樣,甚至比現在還要厲害。而且,那些水隱約帶有奇異的,像是胎海水特有的色澤。動靜非常大,好多人都以為海水要淹上來了。”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當時那令人心悸的場麵。“那種恐懼是會傳染的。一個人開始尖叫,然後所有人都開始跑。大家都想往高處去,結果好多人因為心急受了傷。”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人開始逃竄,想儘辦法躲到高處。期間,有人在慌亂的踩踏中受傷,有人從高處墜落…就像你們剛才看到的。”娜維t婭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沉痛。
“儘管刺玫會以最快速度幫忙疏散,鎮上依然人心惶惶。好在海水翻滾了一會兒就平息了一些,隻是大家都不太放心,不敢回來。”
“從海水顏色來看,和我們之前見過的原始胎海之水一樣,目前白淞鎮下層海水依然很危險,為了安全,我也覺得先調查清楚再讓大家回來比較好。”
“邁勒斯和西爾弗現在正在外麵維持秩序呢。”娜維婭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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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怕…幸好海水沒有淹上來…”派蒙聽得心有餘悸,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是啊…確實很可怕。”娜維婭的眼神變得有些悠遠,她的聲音也低沉了下來。“如果淹上來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她沒有再說下去,但那未儘的話語裡,包含了最沉重的恐懼。
“娜維婭,有什麼我們能做的嗎?”派蒙看著她疲憊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熒也點了點頭。“嗯,我們會幫忙的!”
“請分配一些工作給我們吧。”她看著娜維婭,眼神很堅定。
娜維婭看著她們,臉上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衝淡了眉宇間的疲憊。“謝謝你們。不過目前來看也沒有什麼特彆需要幫忙的了,主要就是要監測海水的狀態,防止再次出現異常。受傷的人也基本都得到了安置。”
“彆這麼說呀,都是朋友,幫忙是應該的…”派蒙說道。
就在這時,又一個刺玫會的成員跑了過來。“娜維婭小姐!這邊還有受傷的人需要幫忙!”
“知道了!”娜維婭立刻應了一聲。她有些抱歉地對熒和派蒙說:“抱歉,我得走開一會兒。”
“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們。”熒說道。
娜維婭點了點頭,便跟著那個成員匆匆離開了。
“她走掉了呢…現在這麼混亂,也難怪她這麼忙…”派蒙看著娜維婭遠去的背影,小聲地感歎道。
熒沒有說話,她的目光跟隨著娜維婭。她看到娜維婭在人群中來回走動,與許多人對話,安排著各項事宜。她時而安撫著情緒激動地居民,時而果斷地指揮著手下的人搬運物資。她做的每個決定都很合理,但她臉上的神情依然凝重。
過了好一會兒,娜維婭才終於走了回來。她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但看起來總算是能喘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