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隻剩下了熒、派蒙和左鈺。
“好了,我們也走吧。”左鈺伸了個懶腰。他的動作看起來很放鬆,好像剛剛隻是去郊外散了個步,而不是進了一個要命的古代遺跡。
“我租的房子就在琉璃街十七號,離這兒不遠。”他指了指一個方向。
“琉璃街十七號?”派蒙的耳朵一下子豎了起來。她剛才還蔫蔫地飄著,現在整個人都精神了,眼睛裡閃著光。
“那條街上不是有楓丹最有名的甜品店嗎?就是那個,叫‘千層酥與奶油詩’的!”她激動地喊了出來。
“哦?是嗎?”左鈺笑了笑,臉上是一副“我剛知道”的無辜表情。“看來我隨便找的地方還挺不錯。”
“什麼叫還挺不錯!”派蒙氣鼓鼓地飛到他麵前。她伸出小小的手指,幾乎要戳到左鈺的鼻子上。
“你這家夥,果然是在外麵偷懶!連住的地方都找在甜品店旁邊!你肯定是天天去吃好吃的了!”
熒看著派蒙的樣子,有點想笑。她其實也覺得左鈺這個安排有點太巧了。
“你必須請客!”派蒙的聲音又提高了一點。“為了補償我們在梅洛彼得堡受的苦,你得把那家店的菜單從頭到尾請我們吃一遍!不,是兩遍!”
“行啊,沒問題。”左鈺答應得特彆快,一點猶豫都沒有。
派蒙反而愣住了。她本來還準備了一大堆控訴的話,想說說在梅洛彼得堡的日子有多難熬,禁閉室的牆有多冷,食堂的湯有多淡。結果左鈺這麼一答應,她的話全都堵在了嗓子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頓時覺得有點沒勁。
“真的?”她還是有點不相信。
“當然是真的。”左鈺看著她,笑得更開心了。“走吧,再不回去,甜品店說不定就要關門了。”
熒看著他們兩個,無奈地搖了搖頭。她跟在左鈺身後,向著琉璃街的方向走去。
楓丹廷的夜晚很美。路邊的瓦斯燈散發著柔和的暖黃色光芒,照亮了濕潤的石板路。巡軌船在頭頂的水道上安靜地滑過,留下淡淡的光軌。空氣裡有股雨後青草和花香混合的味道,很好聞。
左鈺租的公寓在一個看起來很雅致的建築裡。房間不大,但收拾得很乾淨整潔。最重要的是,從客廳的窗戶往外看,正好能看到樓下那家名叫“千層酥與奶油詩”的甜品店。店門口還排著長長的隊伍,看得出來生意非常好。
“你真的有辦法解決預言的事?”
一進門,熒就開口問道。她把門關上,隔絕了外麵的喧鬨。她看著左鈺,想從他那張總是掛著輕鬆笑容的臉上,看出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當然。”左鈺把外套隨手丟在沙發上。他走到房間中央,手一揮,一張桌子上就憑空出現了一大堆零食和飲料。薯片、餅乾、果凍、還有各種顏色的汽水,琳琅滿目,像個小型的便利店。
“過來吃點東西。你們也累了一天了。”他自己先坐了下來。
派蒙一看到吃的,立刻就把剛才那點不快全都忘了。她歡呼一聲就撲了過去,抱起一包番茄味的薯片就撕開了包裝,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
熒沒有動。她還是站在那裡,看著左鈺。
“可是,那可是天理降下的詛咒。”她的聲音很輕。
“那維萊特是水龍王。他都隻能想辦法積蓄力量去審判。你為什麼……”
“因為我不歸天理管啊。”左鈺的回答很簡單,也很直接。他拿起一瓶橘子味的汽水,丟給了熒。
“這個道理,你應該最清楚才對。”
熒下意識地接住了汽水。瓶身冰涼的觸感,讓她紛亂的思緒稍微冷靜了一些。是啊,她和哥哥也是來自世界之外的旅人。天理的力量能阻擋他們,卻無法將他們完全納入提瓦特的規則之中。而左鈺,好像比他們還要特殊。
“你就這麼有自信?”熒走到沙發邊坐下。她拉開汽水的拉環,“呲”的一聲,氣泡湧了上來。她喝了一口,甜甜的橘子味在舌尖炸開。
“這不是自信。是事實。”左鈺也打開一瓶可樂,靠在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
他看著還在思考的熒,決定換個她能聽懂的方式解釋一下。
“這麼說吧。如果把提瓦特世界比作一個大型網絡遊戲,天理就是這個遊戲的g,也就是遊戲管理員。”
“遊戲管理員?”派蒙嘴裡塞滿了薯片,含糊不清地問。
“對。”左鈺點點頭。“七神呢,就是她手下的小管理員,或者叫版主。他們可以在遊戲規則的框架內行事,甚至有權限修改一部分遊戲數據。比如改變一下天氣,或者給某個區域的怪物增強一下什麼的。”
“那我們呢?”熒覺得這個比喻很有意思。
“你和你哥哥嘛,就像是開了個普通的vpn,從彆的服務器進來玩的外服玩家。”左鈺喝了口可樂。“你們雖然不受這個服務器本地規則的全部約束,但還是得遵守遊戲的基本法。比如不能隨便卡發現,然後封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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熒想起了最開始和哥哥被天理攔下的情景。那個自稱“天之理”的陌生神明,確實就像一個冷酷無情的g,不由分說地封禁了他們的賬號。
“那你呢?”熒看著左鈺,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你也是外服玩家嗎?”
“我?”左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算是這個遊戲的開發者之一吧。雖然現在已經離職不管事了。”
“開發者?!”熒和派蒙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
“哇!那你也太厲害了吧!”派蒙激動地飛了起來,手裡的薯片屑都撒了出來。“那你豈不是想乾什麼就乾什麼?可以給自己刷一身最好的裝備?可以隨便改動劇情?”
“理論上是這樣。”左蒙點了點頭。“想讓預言不發生,對我來說也就是改幾行代碼的事。很簡單。”
“那、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動手啊?”派蒙不解地問。“我們這麼辛辛苦苦地跑來跑去,又是下水道又是坐牢的,你隻要動動手指頭就能解決,為什麼不早點弄好?”
“因為那樣就太沒意思了。”左鈺攤了攤手,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生活嘛,總得有點挑戰和樂趣才行。就像你看小說或者玩遊戲,如果主角一上來就滿級,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你看個兩章就覺得沒意思了,對吧?”
他看著熒和派蒙,繼續說道:“看你們為了解決預言到處奔波,和不同的人相遇,解決各種各樣的問題,不也挺有趣的嗎?就像看一場非常精彩的戲劇。我隻是個觀眾,偶爾客串一下,遞個道具,或者在關鍵時刻提醒一下台詞。這樣才好玩。”
“我們這麼辛苦,你居然當成看戲!”派蒙又氣鼓鼓了。她覺得自己的辛苦和擔心,在這個家夥眼裡都成了娛樂項目。
“好啦好啦。”左鈺看她真的有點生氣了,又從他的個人空間裡掏出了一個精致的紙盒子。他打開盒子,一塊還冒著絲絲涼氣的千靈慕斯出現在眼前。那蛋糕層次分明,奶油潔白,上麵還點綴著一顆新鮮的樹莓。
“這個補償你,總行了吧?樓下剛出爐的,我順手買的。”
派蒙的眼睛瞬間就變成了愛心的形狀。她剛才還想繼續控訴的,現在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她一把搶過蛋糕盒子和配套的小叉子,幸福地挖了一大勺塞進嘴裡。
“嗚…好吃…”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看著派蒙的樣子,熒也終於徹底放鬆了下來。是啊,有左鈺在,好像再大的危機,也都不算什麼了。這個男人雖然平時看起來懶散又不著調,但他的強大,是那種能讓人從心底感到安心的、不講道理的強大。
她靠在沙發上,感覺從梅洛彼得堡回來後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了下來。這一天經曆的事情太多了,她確實也累了。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熒喝完了汽水,把空瓶子放在桌上。“真的要等到預言發生了,你再出手嗎?”
“那倒也不用。”左鈺想了想。“一直當甩手掌櫃確實有點說不過去。而且芙寧娜那個小姑娘,也挺可憐的。演了五百年的戲,也該讓她歇歇了。”
“所以,我打算稍微推一把,讓這出戲快點進行到高潮,然後提前迎來一個圓滿的結局。”
“怎麼推?”熒問。
“明天你就知道了。”左鈺神秘地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
那一晚,熒睡得很沉。這是她來到楓丹後,睡得最安穩的一覺。
第二天一早,三個人被樓下甜品店飄來的香味喚醒。
派蒙早就等不及了,催著左鈺和熒趕緊出門。
“千層酥與奶油詩”的店麵裝修得非常華麗,就像童話裡的小屋。水晶吊燈,天鵝絨的座椅,空氣裡全是奶油和糖的香甜味道。
左鈺很守信用,真的讓派蒙把菜單上感興趣的東西都點了一遍。桌子上很快就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蛋糕、布丁和撻。
“我要開動啦!”派蒙拿著叉子,看著滿桌的甜點,幸福得快要暈過去了。
左鈺和熒隻要了一杯咖啡和一份最簡單的可頌。
“說起來,左鈺。”熒一邊小口吃著可頌,一邊問道。“你昨天說,你算是這個世界的開發者之一。那為什麼會離職呢?”
“嗯?”左鈺正在喝咖啡,聽到這個問題,他想了想。
“這個說來就話長了。”他放下咖啡杯。“簡單來說,就是理念不合吧。我和另一個主要的開發者,也就是你們說的天理,在‘世界應該如何發展’這個問題上,有很大的分歧。”
“她覺得世界應該在一個設定好的框架裡,穩定、有序地運行。所有的變數都應該被消除,所有的偶然都應該被修正。就像一個精密的時鐘,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出錯。”
“而我覺得呢,世界應該像一片自由生長的森林。它會有自己的規律,但也會有各種各樣的意外。可能會有雷電劈倒大樹,也可能會有新的物種在角落裡悄悄誕生。這種未知和混亂,才是生命最有魅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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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們就吵翻了?”派蒙嘴裡塞著蛋糕,還不忘插話。
“差不多吧。”左鈺笑了笑。“最後我決定不管了,讓她自己折騰去吧。我就當個遊客,到處看看風景,體驗一下不同世界的風土人情。結果沒想到,在我的老家,因為抽卡太非,怨念太重,被一個我自己以前隨手寫的小程序給綁定了,還送到了提瓦特來。”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熒能想象到,那背後肯定是一段非常宏大和複雜的故事。
“那…你既然是開發者,能不能幫我找到哥哥?”熒看著他,眼神裡帶著一絲期待。這是她旅行的最終目的。
左鈺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他看著熒,認真地說道:“我不能直接幫你。因為你哥哥的旅途,也是這個世界‘故事’的一部分。如果我直接把他送到你麵前,那你們之前的那些經曆,那些相遇和離彆,就都失去了意義。”
“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他看著熒的眼睛。“你們的旅途,最終會有一個終點。你們兄妹,也一定有重逢的那一天。”
熒的心裡,像是照進了一束光。雖然左鈺沒有直接答應幫忙,但他的這個保證,比任何虛無縹緲的線索都更讓她安心。
三個人吃完了派蒙心心念念的甜品店早餐,才不緊不慢地來到了沫芒宮。
那維萊特的辦公室裡,氣氛比昨天還要凝重。
他顯然一夜沒睡,平時一絲不苟的發型都有些淩亂。他眼下有著淡淡的青色,麵前的辦公桌上,文件倒是都處理完了,整整齊齊地堆在一邊。但他隻是坐在椅子上,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麵,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天大的難題。
“喲,最高審判官大人。”派蒙飛到他的辦公桌前,看到他這個樣子,忍不住問道。“看你這表情,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難道是沫芒宮的飲水機又壞了?”
那維萊特抬起頭,看到是他們三個,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早上好。不是飲水機的問題。”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疲憊。
“我在想,該如何與芙寧娜女士開口。”
他揉了揉眉心,似乎想把那裡的疲憊都揉散。
“我思考了一整夜。預想了上百種對話的可能。但無論哪一種,似乎都會將她逼到絕境。”
“左鈺先生說得對。我不應該逼迫她。但我又必須讓她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這種矛盾,讓我很難找到一個合適的切入點。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什麼樣的語氣,才能讓她在不感到被審判的前提下,願意說出真相。”
熒看著他,也覺得這確實是個難題。芙寧娜的性格,就像一個被吹得鼓鼓的氣球。任何一點尖銳的刺激,都可能讓她徹底爆炸。用強硬的手段,她會用更誇張的表演來掩飾。用溫和的手段,她又會巧妙地把話題引開。
“所以說,你們這些人的想法就是太複雜了。”
左鈺在一旁聽著,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麵噴泉廣場上的人來人往。
“想那麼多乾什麼?直接點不就好了。”
“什麼叫直接?”派蒙飛到他身邊,反駁道。“直接衝到芙寧娜的麵前,把那幾塊大石板‘啪’地一下拍在她臉上嗎?然後大喊‘你看看你都乾了什麼’?她肯定會被嚇哭的!”
“那倒也不用那麼粗暴。”左鈺笑了笑,轉過身來。“我的意思是,沒必要一個個地去談。太浪費時間了,效率也太低。”
他看著辦公室裡陷入沉思的幾個人,繼續說道:“乾脆把所有需要知道真相的人,都叫到一起。我來開個‘劇情說明會’,一次性把所有事情都講清楚,這不就完了?”
“劇情說明會?”熒和派蒙都愣住了。這個詞聽起來太新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