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維爾的聲音裡帶著哭腔。他看起來真的快要急哭了。
“哈哈哈哈哈。”
一陣突兀的笑聲打破了包廂裡凝重的氣氛。
左鈺靠在椅子上,手裡把玩著一個銀色的叉子。他笑得前仰後合。那笑聲裡沒有嘲諷。它更像是一種純粹的、發自內心的愉悅。好像他看到了什麼特彆有意思的事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左鈺!你笑什麼呀!”派蒙氣鼓鼓地飛到他麵前,“澤維爾都這麼慘了,你怎麼還笑得出來!”
“我沒有笑他。”左鈺止住笑,但嘴角依然掛著一抹弧度。他看了一眼滿臉通紅的澤維爾。他又看了看桌上那些幾乎沒怎麼動的菜肴。“我隻是覺得,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你們看,主演有了。服裝讚助有了。朋友讚助也有了。連道具煙花師都就位了。這不就是一個標準的、王道的熱血故事開局嗎?”
他的話讓眾人愣了一下。
澤維爾抽了抽鼻子。他仔細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
“夠了夠了。”千織放下了茶杯。她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但似乎沒有那麼尖銳了。“省下兩位主演的片酬,再加上澤維爾的儲蓄和我的讚助,我猜已經差不多了。”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熒和左鈺。“你們與其出錢,不如出力吧。”
“嗯?怎麼出力呀?”派蒙好奇地問,“我們拍映影也不專業…”
“澤維爾。”千織沒有理會派蒙。她看向那個還在感動的導演。“擦擦眼淚,告訴大家你團隊裡還缺什麼人。”
“啊,好…好的。”澤維爾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力量。他立刻坐直了身體。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皺巴巴的小本子。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專業一點。“我想想,現在還缺少一位攝影師、一位場記、一位後勤…”
他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又變得沒有底氣了。“原本我想自己擔任導演,但光是‘製片人’的身份就已經讓我忙得不可開交,所以…導演和導演助理兩個職位也還缺席…”
“攝影師和後勤我知道。”派蒙繞著澤維爾的小本子飛了一圈。“但‘場記’是乾什麼的呀?”
“‘場記’負責在攝影師拍攝的時候,利用打板器記錄並整理每一段鏡頭的信息。”澤維爾耐心地解釋道,“是個需要耐心與細心的體力活。”
“打板器!”派蒙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難道就是拍攝的時候,可以拿在手上‘哢噠’一下的那個東西嗎?”
“就是那個。”千織看著她那副興奮的樣子,嘴角似乎微微動了一下。“你有興趣嗎?”
“有!我一直都想試試看呢!”派蒙在空中翻了個跟頭。
“你拿得動嗎?”左鈺懶洋洋地開口了。“那個板子可不輕。彆到時候‘哢噠’一下,把自己彈出去了。”
“喂!你小看我!”派蒙叉著腰,不滿地抗議,“我可是很厲害的!”
“那‘場記’就交給你來當。”千織沒理會他們的鬥嘴,直接拍板決定了。“後勤工作我讓店裡的人過來搭把手,怎麼樣?澤維爾。”
“好,我沒意見。”澤維爾連連點頭。他現在覺得千織小姐簡直就是救苦救難的菩薩。“至於‘攝影師’的職位,我想交給熒來負責。”
“哦!她很會攝影的!”派蒙立刻附和道,“這一路走來,我們的留影機都不知道拍過多少東西了呢!拍出來的照片可好看了!”
“嗯,這也是我的想法。”澤維爾的臉上露出了信任的神色。“以前合作的時候,就發現熒對攝影構圖很有研究。”
“想必是因為熒行遍諸國、博覽眾多吧。”神裡綾華微笑著說,“看得多了,自然就知道鏡頭中應該收錄什麼。”
“看得多是一方麵。”左鈺靠在椅背上,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更重要的是,她看到的,和我們看到的不一樣。她見過星辰隕落。她也見過塵埃發光。她的鏡頭裡,會帶著一種旁人沒有的重量。”
熒抬起頭,看了左鈺一眼。她的眼神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她明白左鈺話裡的意思。
“怎麼樣?”澤維爾充滿期待地看著熒。“你有興趣接下這個職務嗎?”
熒沒有猶豫。她點了點頭。“隻要能幫到忙。”她又補充了一句。“在所不辭。”
“謝謝您,真是太貼心了,來!我要給您個擁抱,親愛的好朋友!”澤維爾激動地站了起來,張開了雙臂。
熒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她臉上露出了有些為難的表情。
“你先去做正事!”左鈺一伸手,按住了澤維爾的肩膀。澤維爾感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傳來。他不由自主地坐回了椅子上。
“那接下來就剩‘導演’和‘導演助理’了…”派蒙趕緊把話題拉了回來。
“我我我!”宵宮立刻舉起了手。她滿臉都是興奮。“我先把‘導演助理’給認領了!總之就是幫導演的忙對吧?這我能乾!跑腿打雜什麼的,交給我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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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導演’…”澤維爾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哎,最近楓丹知名的導演幾乎都和我一樣在籌備自己的映影…想不到誰能有空閒…”
整個包廂再次陷入了沉默。這是一個核心問題。一個沒有導演的劇組,就像一艘沒有舵手的船。
“咦?”派蒙的小腦袋瓜突然靈光一閃。“我記得芙寧娜之前作為演出顧問幫過劇團的忙,她應該很適合當導演吧?而且還賦閒在家…”
這個名字一出口,空氣仿佛凝固了。
澤維爾的嘴巴張成了“o”形。他手裡的本子都掉在了地上。
“芙…芙寧娜?”他的聲音在發抖。那是一種混雜著敬畏、恐懼和難以置信的顫抖。
神裡綾華的臉上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她看向自己的哥哥。“…是那位楓丹水神的名字嗎?我聽哥哥說了發生在楓丹的事。”
神裡綾人微微頷首。他的表情依舊平靜。但他的手指在桌布上輕輕敲擊了一下。顯然,這個提議也讓他感到意外。
“沒錯,就是她。”派蒙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投下了一顆多大的炸彈。她還在興致勃勃地介紹著。“她不久前幫助了一個劇團,現在順勢做起導演的工作啦。大家都說那場演出特彆棒!”
“這,這位女士,真願意屈尊來此嗎?”澤維爾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叫。讓他去邀請一位曾經的神明來當導演,這比讓他去單挑深海龍蜥還要可怕。
“我看過那場音樂劇。”千織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她的表演很完美,劇本編排也很出色。”
她看向澤維爾,眼神銳利。“彆被對方曾經的身份嚇到。這是我們能想到的最佳人選,不去試試怎麼知道。”
“可是…可是…”澤維爾還是猶豫不決。
“有什麼好可是的。”左鈺的聲音懶洋洋地響起。“她現在又不是神了。她隻是一個熱愛舞台,熱愛表演,甚至比你們所有人都更懂戲劇的普通人而已。”
他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而且,你想想。一部由前任水神親自執導的映影。這個名頭打出去,彆說楓丹了,整個提瓦特都會轟動。到時候票房還不是滾滾而來?”
他的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澤維爾和神裡綾人腦中的某個開關。
澤維爾的眼睛裡重新燃起了火焰。對啊!藝術家的追求!票房的保證!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神裡綾人也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稻妻與楓丹的文化交流。一部由社奉行主演、前任水神執導的映影。這其中的政治意義和宣傳價值,無可估量。
“好吧…千織小姐你說的對。左鈺先生也點醒了我。”澤維爾猛地站了起來。他的臉上充滿了悲壯的決意。“為了我的映影…為了我的映影!”
他深吸一口氣。“呼…那就有勞熒小姐和派蒙帶我去芙寧娜大人的府上一趟,希望…她能同意吧。”
“需要我們與你同行嗎?”神裡綾人禮貌地問道。
“這件事就不勞煩您了。”澤維爾擺了擺手。“諸位剛到楓丹,應該有許多想逛的地方吧。”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可靠的製片人。“這件事就交給我吧,這也是…身為‘製片人’的職責。”
“好,那我們靜候佳音。”神裡綾人微笑著點頭。
“我和你一起去。”千織也站了起來。“最好帶上些禮物。”
“我們也去!”派蒙立刻飛了起來,“我們和芙寧娜比較熟,而且,也算是我們提出的建議嘛。”
“好,那我現在就去準備一下。”澤維爾看起來乾勁十足。“禮物的話…”
他開始苦思冥想。
“曾經人們眼中的水神大人…會喜歡什麼樣的禮物呢…”神裡綾華輕聲自語。
“芙寧娜大人曾經很喜歡一個鐘表戒指。”澤維爾眼睛一亮,想到了一個主意。“這次是不是也該準備一些精巧的發條機械…比如最新款的留聲機?或者鑲嵌了寶石的音樂盒?”
“咦?準備點心不行嗎?”宵宮歪著頭,提出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想法。“比如‘千靈慕斯’什麼的。”
“欸?會不會太便宜了點…”派蒙小聲嘀咕,“雖然她的確喜歡甜點…但我們是去拜托人家做導演哎。”
“最近不是千靈節嗎?”宵宮認真地解釋起來。“我聽巡軌船上的導遊愛貝爾說,是芙寧娜下令把習俗改為討要點心的。”
她看著大家,臉上是那種純粹的、孩子氣的真誠。“我想,她一定也是喜歡甜點才這麼做的。收到自己喜歡的點心,應該會很開心吧。”
“我讚成宵宮的想法。”千織淡淡地開口。“禮物過重反倒會讓對方不自在。顯得我們有所圖謀。”
“好,那就去買一份‘千靈慕斯’吧!”派蒙立刻被說服了。
“這真的夠嗎?”澤維爾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是去拜托這麼重要的事。”
“的確不夠。”千織看著他,眼神裡似乎有彆的意思。“‘千靈慕斯’還不夠甜。”
“欸?還要比這更甜?”派蒙不解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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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千織點了點頭。“得配上一個比任何點心都甜的禮物。”
“那是什麼呀?”派蒙徹底糊塗了。
左鈺笑了笑。他站起身,拍了拍澤維爾的肩膀。“是你們的讚美。”
他看著一臉茫然的眾人,繼續說道:“發自內心的,不帶任何功利目的的,對她作為‘芙寧娜’這個人的讚美。告訴她,你們需要她,不是因為她曾經是神,而是因為她是全提瓦特最棒的演員和導演。這比任何禮物都管用。”
他們先去蛋糕店,精心挑選了一份看起來最華麗、奶油最多的千靈慕斯。澤維爾付錢的時候,手都有些抖。他還是覺得這份禮物太輕了。
隨後,一行四人便朝著芙寧娜的公寓走去。
楓丹廷的瓦薩裡回廊,是整座城市最優雅寧靜的區域之一。這裡的建築風格古典而又精致。路邊的瓦燈散發著柔和的光。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
澤維爾走在最前麵。他的腳步卻越來越慢。他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走向審判庭。他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不停地整理著自己的領結。他又擦了擦自己擦得鋥亮的皮鞋。
“彆緊張嘛,澤維爾。”派蒙在他身邊飛來飛去,試圖給他打氣。“芙寧娜人很好的!就是有點愛麵子,喜歡聽好聽的話。你待會兒多誇誇她就行了!”
“誇…怎麼誇…”澤維爾的聲音都變調了。“我一想到要麵對那位大人,我腦子就一片空白…”
“你就說她美麗、優雅、聰明、有品位…”派蒙掰著小指頭數著。
左鈺走在最後麵。他看著澤維爾那副快要同手同腳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
他們終於來到了芙寧娜的公寓門口。那是一扇看起來很普通的木門。門上掛著一個精致的小小花環。
“我們到了,芙寧娜就住在這裡。”派蒙小聲說。
澤維爾站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他又長長地吐了出來。他抬起手,卻遲遲不敢敲下去。他的手在半空中微微顫抖。
“好,我去敲門。”他對自己說。
他又站了十秒鐘。手還是懸在那裡。
左鈺看不下去了。他輕輕歎了口氣。
一股微不可查的暖流,突然從澤維爾的心口散開。那股常年盤踞在他心頭的焦慮和緊張,仿佛被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撫平了。他那顆狂跳不止的心臟,也奇跡般地平穩了下來。
他愣了一下。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感覺自己突然充滿了勇氣。
他不再猶豫。他抬起手,篤、篤、篤,用力地敲了三下門。
門裡傳來一陣叮叮當當的響聲。好像有什麼東西被碰倒了。接著是一個略帶慌亂的腳步聲。
“啊——來了來了,這大中午的…”
門“吱呀”一聲被拉開。
一個穿著居家便服,頭發還有些淩亂的少女出現在門口。她打著哈欠,眼角還帶著一點點淚花。正是芙寧娜。
她看到門口站著的陌生男人,愣了一下。“呃…你是哪位?”
澤維爾看著眼前這張和報紙上、舞台上一般無二的臉。他準備了一路的說辭,瞬間忘得一乾二淨。他的大腦又宕機了。
“芙寧娜大人,請…請容我自我介紹一下。”他結結巴巴地說,“我叫澤維爾,是一位映影導演。”
“你好。”芙寧娜禮貌地點了點頭。她的目光越過澤維爾,看到了他身後的幾個人。“咦?後麵不是熒和派蒙嗎?還有…”
“我叫千織。”千織主動開口。
“哦!就是‘千織屋’的那位吧!你好你好。”芙寧娜的眼睛亮了一下。顯然她對這位時尚界的名人早有耳聞。
“所以…你們這麼多人找我,是有什麼事嗎?”芙寧娜靠在門框上,好奇地問。
就在這時,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身影,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她穿著和芙寧娜同款但顏色稍淺的居家服。她的頭發整齊地梳在腦後。她的氣質更加沉靜。她的眼神裡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淡然。正是芙卡洛斯。
她走到芙寧娜身邊,目光平靜地掃過門口的眾人。
澤維爾的瞳孔瞬間放大。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兩…兩個芙寧娜大人?
“這位是我的姐姐,芙卡洛斯。”芙寧娜很自然地介紹道。
“你們好。”芙卡洛斯的聲音很輕柔。她隻是微微頷首。
澤維爾感覺自己的腿有點軟。他下意識地想要行一個大禮。
“芙寧娜你難道是剛起嗎?這都中午了。”派蒙的大嗓門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
熒趕緊在後麵用手肘捅了捅她。
“咳咳,派蒙…”
“甜一點…”熒小聲提醒。
“欸?啊!”派蒙反應了過來。她趕緊補救。“我,我是說…這中午的天氣真好,太陽暖呼呼的,像芙寧娜一樣讓人溫暖。你睡到這個時候,真是個聰明的決定!這說明你懂得享受生活,是真正有智慧的人!”
這番生硬的轉折和誇張的讚美,讓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芙寧娜眨了眨眼,臉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啊?我隻是昨天熬夜看了些小說而已,和天氣…沒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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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卡洛斯的嘴角,卻勾起了一個極淺、幾乎看不見的弧度。她覺得這個會飛的小家夥很有趣。
“哦,這是我們為芙寧娜大人準備的一點小禮物,還請您笑納。”澤維爾總算回過神來。他趕緊把手裡的蛋糕盒子遞了過去。
“不必那麼正式啦,我現在就是一個普通人。”芙寧娜一邊說著,一邊接過了盒子。當她看到裡麵的東西時,眼睛瞬間就亮了。“哇,這不是‘千靈慕斯’嗎?是我喜歡的甜點。”
她看起來真的很開心。這讓澤維爾稍微鬆了口氣。
“那就太好了。”他鼓起勇氣,決定進入正題。“其實,我們此行是有件事想拜托您…”
他看了一眼芙寧娜,又看了一眼她身邊那個氣質沉靜的“姐姐”。他感覺壓力又上來了。
“鑒於您對演戲卓越的追求與理解…”他開始背誦準備好的台詞。“以及您在舞台上那無人能及的光芒與魅力…”
“停。”芙寧娜抬手打斷了他。“說重點。”
“我…我想請您擔任我們劇組的‘導演’一職。”澤維爾心一橫,把話說完了。
芙寧娜愣住了。她看了一眼澤維爾。又看了一眼他身後的熒和派蒙。
“嗯?可你不是說,你自己就是位導演嗎?”她問道。
“在這部作品上,我主要擔任‘製片人’這一職責。”澤維爾趕緊解釋,“而且,我對演藝的了解,肯定還比不上芙寧娜大人您。”
芙寧娜沒有立刻回答。她用手指卷著自己的一縷頭發。她似乎在思考。
“熒和派蒙也在這個映影團隊裡嗎?”她突然問。
“嗯,沒錯!”派蒙搶著回答,“我是場記,她是攝影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