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來到「懸木人」的聚落，在一家雜貨鋪前停下了腳步。店鋪裡掛滿了各種攀岩用的工具，一個名叫阿梅妲的女人正在整理貨物。
“你好，請問這裡有鉤索嗎？”瑪拉妮開口問道，她的聲音有些急。
“鉤索？攀岩用的那種？”阿梅妲抬起頭。
“是的，我們想把這些都買下，要多少錢？”瑪拉妮指著牆上掛著的一捆捆繩索和金屬鉤。
阿梅妲有些驚訝地看著她。“全部都要？我想想啊，收你們三萬摩拉，怎麼樣？”
“好。”瑪拉妮立刻答應。
“這麼爽快？”阿梅妲愣了一下。
“你希望我還價嗎？麻煩快一些，多謝了。”瑪拉妮的語氣裡透著不容置疑的催促。
“好嘞，那我再附贈幾個情報吧。”阿梅妲手腳麻利地把鉤索打包起來。“通常來買這種鉤索的人都是攀岩愛好者，你們想學攀岩的話，可以去找洛婭了解一下。”
她把一個大包裹遞了過來。“好了，鉤索都在這裡了，請收好。”
“接下來是黑曜石。”恰斯卡接過包裹，看向不遠處的另一個攤位。“維查瑪說的旅行商人就在那邊，我們過去問問。”
他們走到那個攤位前，一個名叫帕賈丹的老人正靠在椅子上打盹。
“老板，你這裡賣黑曜石嗎？”瑪拉妮問道。
帕賈丹睜開眼，懶洋洋地指了指旁邊。“黑曜石？喏，那邊就有一塊。”
“太好了…還有嗎？我們需要兩塊。”
“這就麻煩了，”帕賈丹咂了咂嘴，“我得去把那堆箱子翻開，或許能在捎帶的雜貨中找到。”
“拜托您幫幫忙，我們在這裡等。”瑪拉妮懇切地說。
在等待的時候，瑪拉妮有些不安地來回踱步。“呼…”她長出了一口氣。
“放鬆。”恰斯卡拍了拍她的肩膀，“到目前為止，計劃都很順利。”
“嗯。”瑪拉妮點了點頭。“剛剛維查瑪提到他的朋友時，我感覺我們的心情很相似。希望老板能再找到一塊黑曜石…”
她低下頭，聲音輕了下去。“卡齊娜的身上倒是帶著許多亮晶晶的石頭。如果這次是我被困在夜神之國，她肯定隨手就能拿出一堆黑曜石來。”
“哦？居然還真的多帶了一塊…”帕賈丹的聲音從一堆箱子後麵傳來，他拿著另一塊黑色的石頭走了回來。“小姑娘，你看這個品相行不行？”
“太感謝了！多少錢？”瑪拉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你們不來，這東西根本賣不出去。兩塊加一起，算你們三千摩拉就好。”帕賈丹把石頭遞給她。“來，拿好。剛剛我聽你們提到維查瑪，他讓你們來的？”
老人看著他們，繼續說道：“他還好嗎？穆爾科走了五年了，他也該振作一點了吧？”
“老爺爺，你了解他的事情嗎？”派蒙好奇地飛了過去。
“算不上了解，有一次喝酒的時候偶然聽到的。”帕賈丹歎了口氣。“據說他有個叫穆爾科的朋友，兩個人一起長大，一起闖出了名聲。”
“穆爾科很能打，單手就能撂翻幾個壯漢，維查瑪則擅長偵查與分析。兩個人配合默契，多次擊敗深淵入侵。”
“五年前，他們又一次在‘歸火聖夜巡禮’中勝出，分到了同一個隊伍。”
“然而出征前夕，深淵對‘懸木人’發動了一次小規模襲擊，維查瑪為了救人傷到了腿。”
“然後呢？”派蒙追問道。
“小隊的其他成員找到他，商量過後，決定讓他留下來休養。”
“維查瑪同樣認為瘸著腿去前線是個累贅，於是眾人一起向火神大人提出請求，最後得到了許可。”
“結果就是那一次，深淵魔物的數量遠超想象，穆爾科的小隊判斷失誤，被源源不斷的魔物淹沒了。”
“那之後維查瑪就陷入了消沉，他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熒輕聲說：“這也沒辦法…”
她又補充了一句：“聽上去不是他的錯。”
“或許吧。但人們會感到遺憾，未必是因為‘做錯了’，也可能是因為‘沒做到’。”帕賈丹搖了搖頭。
一個平靜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他的一部分靈魂沒有留在這裡。它被一根看不見的線拴在了過去，每天都在重複感受那份失去的痛苦。”
帕賈丹驚訝地看向左鈺，而熒和派蒙則露出了然的神情。
老人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我也曾勸過他，事情過去了，總要向前看。但他還是走不出內心的陰影。”
“深淵給我們留下了太多痛苦，有些傷痕永遠無法治愈。我也希望他可以彌補過去的遺憾，但…唉。”
“就聊到這裡吧。有機會的話，替我勸他幾句。多謝了。”
鉤索與黑曜石都準備完畢，一行人來到了之前約定的地點。踞石山的一片開闊地上，維查瑪已經等在了那裡。
“東西找齊了嗎？”他看到眾人，開口問道。
“都在這了，我們什麼時候開始？”瑪拉妮將鉤索和黑曜石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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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覺髓石已經調試完畢，現在就可以。”維查瑪接過東西，表情很嚴肅。“按照約定，我會先幫你們找到卡齊娜的‘古名’。在那之後，還請各位助我一臂之力。”
熒向前一步，看著他問道：“我能問個問題嗎？”
“請說。”
“你尋找朋友的古名…”熒頓了頓，“是出於和我們一樣的目的嗎？”
維查瑪的身體僵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沒錯。”
“穆爾科死後，我曾去戰場考察過。他並非遇到了什麼無可戰勝的強敵，而是被數不清的深淵魔物圍困至死。”
他的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情緒。“如果那時候我也在隊伍裡，一定能提前感知到危險，提醒隊伍步步為營，不要陷入敵陣…”
“那之後我一直很自責。直到從你們口中聽說了卡齊娜的經曆…我突然想到，或許我的朋友也沒有死，他仍在夜神之國中抵抗。”
“但是，我們聽說那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派蒙小聲地說，“火神曾經說，在那裡的生命會逐漸和海量的靈魂融為一體…”
“再小的希望我也願意嘗試。”維查瑪打斷了她的話，“我們曾經約定過，就算不能掃清深淵，也要並肩戰鬥到最後一刻。”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不說了，正事要緊。我會開始尋找概念化的古名，在此期間或許會有一些‘碎片’逸散到周圍，拜托你們幫忙收集。”
他看了一眼四周空曠的原野。“另外，也要做好戰鬥準備。我說過，靈覺髓石會連通塵世與夜神之國，或許會有深淵的力量隨之湧現。”
維查瑪將靈覺髓石放在一塊平坦的岩石上，開始布置儀式。熒、派蒙和左鈺三人站在一旁，看著他將鉤索一根根擺放成奇特的圖案。
儀式開始了。靈覺髓石發出了柔和的光芒，維查瑪閉上眼睛，雙手按在石頭上，口中念念有詞。很快，周圍的空氣中開始出現星星點點的金色光芒，像螢火蟲一樣漂浮著。
“那個金色的…應該就是維查瑪說的‘碎片’吧，我們靠近看看！”派蒙興奮地喊道。
熒和瑪拉妮她們立刻行動起來，小心翼翼地收集著那些飄忽不定的光點。就在她們收集了幾個碎片之後，周圍的地麵突然震動起來，幾道黑色的裂隙憑空出現。
“嗚哇！居然真的有魔物出現，小心呀！”派蒙嚇得躲到了熒的身後。
幾隻被深淵腐化的匿葉龍從裂隙中鑽了出來，朝著眾人發起了攻擊。
恰斯卡和瑪拉妮立刻迎了上去，熒也抽出了長劍。戰鬥瞬間爆發。
更多的裂隙在周圍打開，一隻火深淵法師和兩隻被腐化的脊鋒龍也加入了戰團。深淵法師舉起法杖，一團灼熱的火球呼嘯著砸向正在收集碎片的瑪拉妮。
就在火球即將擊中她時，一道看不見的屏障突然出現，火球撞在上麵，無聲無息地湮滅了。瑪拉妮甚至沒有察覺到危險，她隻是奇怪地感覺周圍的空氣波動了一下。
左鈺站在原地，平靜地看著戰場，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熒和恰斯卡很快解決了那幾隻魔物。她們繼續收集著空中的金色碎片。
“維查瑪，還沒好嗎？”恰斯卡一邊戰鬥，一邊朝著儀式的中心喊道。
“快了！再等等…！”維查瑪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吃力。
熒、派蒙和左鈺三人看向他，發現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額頭上滿是汗水。靈覺髓石的光芒變得極不穩定，黑色的深淵氣息像蛇一樣纏繞在石頭周圍，維查瑪的身體正微微顫抖，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維查瑪！”派蒙緊張地大喊。
就在這時，靈覺髓石中央的光芒突然穩定下來，凝聚成一個複雜的圖樣。
維查瑪的聲音聽起來沙啞又虛弱。“拿著…快點！”
他猛地把那個光團推向瑪拉妮。
“卡齊娜的‘古名’我找到了。”維查瑪喘著粗氣，但他沒有停下來。“等我一下，穆爾科…再等我一下…”
他重新把手按在石頭上，試圖尋找另一個名字。
“不對勁，深淵的力量越來越強了。”恰斯卡警惕地看著四周，那些黑色的裂隙變得更大了。
“深淵正在侵蝕他的身體！”瑪拉妮衝著他喊道，“維查瑪，再這樣下去你也會——”
維查瑪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我這條命五年前就該死了。”
他幾乎是在懇求。“拜托了，再給我一點時間…一會兒就好！”
熒看著他痛苦的樣子，下定了決心。“知道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站在維查瑪和那些深淵裂隙之間。“我來幫你爭取時間。”
“多謝。”維查瑪的聲音細若蚊蠅。
熒閉上眼睛，伸出手。一股柔和的光芒從她掌心散發出來，開始吸收周圍逸散的深淵力量。
“嗚哇，深淵的力量好強，你要小心呀！”派蒙擔憂地在熒的身邊飛來飛去。
一道無形的金色護盾悄然出現在熒的背後，將一股試圖偷襲的黑暗能量擋開。熒感覺壓力一輕，有些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那個同伴隻是平靜地看著這一切，仿佛什麼也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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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維查瑪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這力量是…”恰斯卡感受著空氣中越來越狂暴的能量，臉色變得很難看。
“你還好嗎？”瑪拉妮焦急地問。
熒咬著牙，她感覺自己快要到極限了。“快壓製不住了！”她對維查瑪喊道，“時間不多了！”
“穆爾科——可惡，為什麼找不到！為什麼…”維查瑪絕望地捶打著地麵。
“不能再等了。”恰斯卡果斷地做出了決定。“瑪拉妮，把他拉開！”
“我試過了，但深淵的力量纏得很緊，他和靈覺髓石像是被看不見的鉤索綁在了一起。”瑪拉妮用力拉扯著維查瑪，卻根本無法將他挪動分毫。
一股純粹的聖光能量悄無聲息地注入到維查瑪體內，切斷了他和靈覺髓石之間最深層的深淵鏈接。瑪拉妮感覺手上一鬆，但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恰斯卡就已經動了。
“既然這樣，那就沒辦法了。抱歉，茜特菈莉。”恰斯卡的聲音很冷。
她對著眾人喊道：“…閃開。”
“恰斯卡？喂——”瑪拉妮的話還沒說完。
恰斯卡已經舉起武器，果斷地朝著靈覺髓石砸了下去。石頭瞬間碎裂，引發了一場劇烈的爆炸。耀眼的白光吞沒了一切。在光芒亮起的一瞬間，一個半透明的金色穹頂籠罩住了熒、派蒙和左鈺三人，將所有的衝擊波都擋在了外麵。
“痛痛…”派蒙揉著腦袋，暈乎乎地飄了起來。“剛剛發生了什麼？我好像看見靈覺髓石被…”
“放任不管會失控，又沒有停下來的方法，隻能將它破壞掉了。”恰斯卡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她看著同樣有些搖晃的瑪拉妮和熒她們。“你們被爆炸衝擊震開，應該會頭暈一段時間，這是正常現象。”
“下次動手前記得說一聲，還好這次我們躲得快。”瑪拉妮抱怨道。
“我應該說過閃開…”恰斯卡回答。
“那之後你馬上就動手了吧？不是誰都有你那樣的反應速度，剛剛差點就把我們卷進去了！”瑪拉妮還是有點生氣。
“好，下次我會注意。”恰斯卡很乾脆地承認了。
“還好卡齊娜的‘古名’沒有受損…”瑪拉妮看著手中那個穩定的光團，鬆了口氣。她環顧四周，“對了，維查瑪呢？維查瑪！”
維查瑪正躺在不遠處的地上，雙眼無神地望著天空。
“維查瑪，你…”派蒙小心翼翼地飛了過去。
“我並沒有找到穆爾科的古名。”維查瑪的聲音很空洞。“他的古名…應該真的消失了。”
“古名消失，意味著人也永遠回不來了。雖然早知道大概率會是這個結果，但…”他的聲音裡充滿了痛苦。
“果然還是晚了嗎…從他們出發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晚了…”
“維查瑪…”瑪拉妮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他。
“我想，這些年他應該聽過各種各樣的安慰，讓他靜一會兒吧。”恰斯卡輕聲說。
“嗯…”派蒙點了點頭。她忽然注意到了什麼。“嗯？維查瑪，你手裡握著什麼？好像在發光？”
“我的手裡？”維查瑪疑惑地攤開手掌。“這是——”
一個聲音在他旁邊響起。“一個足夠強大的願望，不會輕易消失在時間裡。它隻是在等待一個能聽見它的人。”
隨著話音落下，那個男人隻是隨意地對著維查瑪的手心一指。一團柔和的光芒從維查瑪的掌心飛出，在半空中展開，形成了一段模糊的影像。
影像裡，兩個渾身是傷的戰士靠在一起。
一個叫皮薩克的男人喘著氣說：“喂，穆爾科，還有力氣嗎？”
穆爾科笑了笑，聲音很虛弱。“揮劍的力氣用完了，說話的力氣還剩點。”
“哈哈，那有什麼用，又沒人能聽到我們的遺言。”皮薩克自嘲道。“沒想到真的會死在這裡。唉，我倒是不怕死，不過很難想象老媽知道這個消息會是什麼表情。”
“在這一點上我比你好。我父母過世得早，不用為我難過了。”穆爾科回答。
皮薩克沉默了。
穆爾科拍了拍他。“皮薩克？你這占小便宜的習慣什麼時候能改掉。都到最後了，還要我送你一程。”
他抬起頭，仿佛在看著遙遠的地方。“‘沒人能聽到我們的遺言’啊…不過萬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