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娜剛跑到門口，第一顆子彈就從身後射來。她猛地推開門，衝了出去，子彈擦著她頭頂，打進了牆壁。在接應點那裡，她看到一個男人正舉著槍，指著從救護車裡爬出來、雙手高舉的威爾斯。
事情就是這樣的巧合，真是倒黴到家了。
緩過神後，他們趕忙詢問奧特有沒有來過，托利亞搖了搖頭。
“你覺得他會去哪兒呢？”戴安娜轉頭問威爾斯。
“真希望我能知道。”威爾斯無奈地說。
“你覺得他背叛我們了嗎？”戴安娜又問，自從救護車私自開走後，這個疑問就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
“我也很想知道答案。”威爾斯說，“眼下，咱們先假定他是擔心再等下去，布萊希特也會慘遭殺害。”
戴安娜察覺到托利亞似乎比往常更加煩躁不安。他在狹小的公寓裡來回踱步，臉上滿是緊張之色。戴安娜猜測他可能隻是擔心朋友們，但這次感覺似乎不止如此。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戴安娜用俄語問他。
托利亞瞥了一眼門，那神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奪門而出。
“你跑不掉的。”戴安娜警告道，“我向你保證。”
出人意料的是，托利亞竟笑了。“我們誰都活不下去了。”他語氣苦澀地說。他看向威爾斯他們，那個往日裡害羞的男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強硬的神態。
“你知道他們都乾了些什麼嗎？斯大林的軍隊，在戰爭期間。他們派孩子們去打仗，甚至派狗去打仗。那些狗背上綁著炸彈，他們故意餓著狗，然後把肉扔到德國坦克下麵，讓狗去叼，這樣炸彈就會爆炸。”
他神情恍惚，似乎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之中。“我十一歲就被拉去打仗了。”他緩緩說道，“他們給了我一支步槍，命令我射殺任何看上去不像紅軍士兵的人。後來，又派我去照顧那些狗，因為我對它們很有一套，那些狗也很喜歡我。可看到他們那樣對待狗，我忍不住哭了。就因為這，我被揍了，他們說我軟弱，說我關心狗勝過關心自己的同胞。從那以後，我學會了不再哭泣。相反，我對那些狗格外友善，因為我知道它們終究難逃一死，我想讓它們知道，有人是愛它們的。”
他移開目光，繼續說道：“斯大林根本不在乎我們，就像他不在乎那些狗一樣。我們不過是他的工具，除了他賦予的使命，毫無用處。一旦他用完我們，或者我們拒絕按他的要求行事，我們就會消失。”
威爾斯覺得自己似乎開始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奧特答應你什麼了？”
“一件武器。”他回答，“一件能幫我們奪回祖國的武器。”
“把他父親和另一位科學家帶出塔甘卡，然後說服你交出武器以及圖紙。”
“然後呢？”
“要麼分享武器，要麼殺了你。”
“作為幫忙的回報，他會讓你用這武器對付任何你想對付的目標。”威爾斯推測道。
托利亞點了點頭。
“你真覺得他會這麼做嗎？”戴安娜質疑道。
“我們沒多少選擇了。”托利亞說，“而且奧特和我們一樣，都是戰敗者。”
這話倒不假。或許奧特會允許他們使用這件武器，隻要符合他自己的目的。然而，威爾斯總覺得事情遠比他們所知曉的更為複雜。
戴安娜正要開口，這時門突然響了。威爾斯立刻站起身，拔出手槍，躲到一旁讓人看不見的地方。戴安娜示意托利亞去開門，她自己手裡緊緊握著刀，因為手槍還在臥室的包裡。
托利亞走到門口，問道：“誰啊？”
一個孩子的聲音回應了他。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就沒什麼可擔心的。威爾斯回想起在柏林公寓發生的事，這很可能是個圈套。所以，當托利亞打開鎖，把門打開時，他們沒有放鬆警惕。
門口站著的是個孩子，大概六七歲的模樣。他遞給托利亞一個信封，說道：“我奉命把這個交給你。”
“誰讓你送的？”托利亞問道。
孩子聳了聳肩，“一個男人。”他說，“他給了我五十戈比，讓我把信送到這兒。”
男孩說完便走了，托利亞關上門。他打開信封，抽出一張紙，看了看後遞給威爾斯，“這是給你的，”他說，“奧特寫的。”
威爾斯接過紙條讀了起來。
“他想讓我們去見他，”他說，“聊聊。”
“聊什麼？”戴安娜問道。
“他沒說。”威爾斯告訴她，“但我猜應該和武器有關，而不是關於殺害布萊希特的事。他可能想做筆交易。隻有去了才知道真相。”
“什麼時候？在哪兒？”
“今晚。在高爾基公園。”
“在那之前我們該做些什麼呢？”
威爾斯把紙條揉成一團，扔到桌子上，“我們等著，”他說，“然後製定一個計劃。”
莫斯科河已然結冰，沿岸點綴著一座座漁民小屋。燈籠裡散發的金色光芒，輕柔地灑落在漆黑的冰麵上。大半個下午直至深夜都在下雪，此刻雪終於停了。威爾斯和戴安娜沿著步道，朝著高爾基公園的深處走去。
氣溫驟降至冰點以下，鮮少有人出門。那些不得已外出的人，也都腳步匆匆，忙著尋找能躲避嚴寒的地方。沒有人留意威爾斯他們，整個公園裡，隻有樹影在樹梢間悄無聲息地穿梭。
他們花了一整天時間，都在探討奧特究竟想要什麼，可依舊沒有定論。托利亞幾乎沒再透露其他有用信息，尤裡和奧克薩娜回到公寓後，也沒能提供什麼幫助。塔甘卡監獄發生的事件，被歸咎於納粹同情者，而赫爾穆特?法肯拉特的死，則被說成是獄警英勇阻止“恐怖活動”的結果。
奧斯瓦爾德?布萊希特的越獄一事，目前被掩蓋了下來，儘管尤裡私下透露，監獄當局恐慌不已，生怕他的失蹤會給他們帶來嚴重後果。政府可不願看到囚犯從自己手中逃脫，尤其是政治犯，總歸得有人為此承擔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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