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車的惡臭幾乎讓周曉萱窒息。她和潘生蜷縮在腐爛的廚餘垃圾和醫療廢棄物之間,身體隨著車輛的顛簸不斷碰撞。潘生的呼吸越來越微弱,額頭滾燙——傷口感染正在奪走他僅剩的體力。
"堅持住,"周曉萱在他耳邊低語,"很快就到了。"
潘生微微點頭,卻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車廂突然一陣劇烈顛簸,隨後停了下來。周曉萱透過垃圾袋的縫隙窺視外麵——一個簡陋的垃圾處理站,幾名工人正懶散地準備卸貨。
"等他們開始卸車...我們...從另一側下去..."潘生氣若遊絲地說。
工人們慢吞吞地開始工作,一邊抽煙一邊用當地方言聊天。周曉萱捕捉到幾個關鍵詞:"園區"..."逃跑"..."懸賞"。陸秉坤的人已經把消息傳到了這裡。
趁著工人轉到車尾的瞬間,周曉萱拖著潘生從側邊滾下車,迅速躲到一堆廢棄輪胎後麵。潘生悶哼一聲,嘴角又滲出血絲。
"需要找醫生..."周曉萱焦急地環顧四周。垃圾場邊緣有條泥路,幾輛摩托車停在那裡,司機正在等客。
"不行..."潘生抓住她的手腕,"鎮上診所...都是他們的人..."
"那怎麼辦?"
潘生艱難地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這個地址...華人開的藥店...老板娘...可靠..."
名片上寫著"安康藥房",地址在湄索鎮市場旁邊。周曉萱把名片藏好,觀察了一下摩托車司機,選了個麵相最和善的老人。
"市場,多少錢?"她用蹩腳的泰語問。
老人伸出三根手指:"三百銖。"
周曉萱摸了摸藏在鞋底的錢——這是她在園區時偷偷攢下的應急資金。她幫潘生戴上口罩和撿來的破帽子,扶他上了摩托車後座。
二十分鐘後,摩托車在湄索鎮嘈雜的市場邊停下。安康藥房是家不起眼的小店,門口掛著中文招牌,玻璃櫃台上擺著各種中藥和泰藥。
櫃台後的中年女人看到他們進來,眼神立刻警覺起來。當周曉萱出示那張名片時,女人的表情變了。
"後麵來。"她迅速拉下卷簾門,領著他們進入裡間。
裡屋是個簡陋的居住空間,女人讓潘生躺在小床上,熟練地檢查他的傷勢。
"槍傷、電擊、肋骨斷裂三根、內出血..."她每說一項,臉色就陰沉一分,"你們從園區逃出來的?"
周曉萱點頭:"您是...?"
"叫我林姨。"女人拿出醫藥箱,"我女兒兩年前被騙去那裡...再也沒回來。"她的聲音帶著刻骨的恨。
林姨處理傷口的動作麻利而溫柔。她給潘生注射了抗生素和止痛針,又用夾板固定他的肋骨。
"他能活下來是個奇跡。"林姨遞給周曉萱一杯熱茶,"你們接下來去哪?"
"不知道。"周曉萱實話實說,"需要聯係中國警方,但..."
"但這裡的警察都收了黑錢。"林姨冷笑,"我有部衛星電話,可以打國際長途,但隻能用一次——他們會追蹤信號。"
周曉萱想起潘生手機裡的證據:"我們需要去中國領事館,或者..."
"最近的領事館在清邁,三百公裡。"林姨搖頭,"路上全是檢查站。"
潘生突然微弱地開口:"瑪麗姐...她在哪?"
林姨挑眉:"那個女魔頭?聽說昨天帶著幾個歐洲人去了美索鎮邊境酒店。"
周曉萱和潘生交換了一個眼神。瑪麗姐的動向可能是關鍵。
"我們需要去那裡。"周曉萱決定道。
"瘋了!"林姨驚呼,"她認識你們!"
"正因為如此。"潘生掙紮著坐起來,"她知道...老板的秘密...我們需要她作證..."
林姨還想反對,外麵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和泰語喊話。周曉萱的心跳驟停——被發現了?
"警察!"林姨臉色煞白,"快,地下室!"
她移開一個櫃子,露出地板上的暗門。周曉萱扶著潘生鑽進去,林姨迅速把櫃子移回原位。
地下室狹小潮濕,堆滿了藥品箱。周曉萱和潘生屏息靜氣,聽著頭頂上的腳步聲和對話。
"...兩個中國人...逃犯..."
"...沒見過..."
"...搜查..."
櫃子被挪開的聲音。周曉萱握緊潘生的手,兩人緊貼在暗門下方的死角。一束電筒光從縫隙掃過,停留了幾秒,然後移開。
不知過了多久,林姨終於打開暗門:"走了。但他們貼了通緝令,全鎮都在找你們。"
她遞給他們一張泰文傳單,上麵赫然印著周曉萱和潘生的照片,懸賞金額高達五十萬泰銖。
"天黑後我有朋友開車去美索。"林姨說,"你們可以搭車,但之後自求多福。"
等待天黑的時間格外漫長。周曉萱幫林姨整理藥材,同時思考下一步計劃。潘生則用林姨的老舊筆記本嘗試上網——當然是通過多重代理和加密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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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個。"他叫周曉萱過來,屏幕上是一則商業新聞:《金新月集團收購湄公河畔大型度假村項目》。
"老板的掩護公司。"潘生指著新聞裡的一張照片,"看那個"特邀嘉賓"。"
周曉萱眯起眼睛——站在所謂的"集團董事長"旁邊的,正是那個前公安廳副廳長趙某!
"他們正在洗白資產。"潘生咳嗽了幾聲,"準備轉移陣地..."
"瑪麗姐知道這些嗎?"
"應該知道。所以她急著自立門戶..."潘生打開另一個頁麵,"我在園區服務器上發現她私下聯係的幾個歐洲人...是俄羅斯黑幫。"
權力鬥爭、資產轉移、黑幫介入...這個犯罪網絡比想象的更龐大複雜。周曉萱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如果我們能說服瑪麗姐合作..."
"太危險了。"潘生搖頭,"她寧可殺了我們。"
傍晚時分,林姨給他們準備了乾淨衣服和簡單食物。潘生的燒退了些,但依然虛弱。周曉萱幫他換了藥,注意到他胸前有個奇怪的紋身——一組數字和字母。
"這是什麼?"
潘生下意識捂住紋身:"...以前的記號。"他明顯在隱瞞什麼,但周曉萱決定不追問。每個人都有秘密。
天黑後,林姨的朋友——一個沉默寡言的泰國老人——開著一輛破舊皮卡來到後門。車廂裡堆滿了蔬菜,正好可以藏人。
"美索鎮邊境酒店,放在市場後麵。"林姨塞給周曉萱一疊泰銖和一個小袋子,"消炎藥和止血粉。祝你們好運。"
皮卡在夜色中駛出小鎮,沿著崎嶇的山路向北行駛。周曉萱和潘生躲在蔬菜堆裡,隻偶爾探頭查看路況。
"邊境酒店是做什麼的?"周曉萱小聲問。
"走私中轉站。"潘生回答,"地下二層有通往緬甸的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