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晴在藏書閣發現《七情錄》後的第三天,寂月宮下了一場罕見的雨。
雨水敲打在黑石瓦片上,發出清脆聲響。花晴倚窗而立,指尖輕觸窗欞上凝結的水珠。自從那日與東方青蒼產生奇異共鳴後,她總覺得體內多了些什麼——一種對自然萬物更加敏銳的感知。現在,她能分辨出雨水中夾雜的每一絲氣息:遠處藥圃的土壤味,屋簷下苔蘚的清香,甚至...一縷若有若無的焦灼氣息,如同被雨水打濕的火焰。
那是東方青蒼的氣息。
"姑娘,巽風殿下邀您前往東偏殿賞雨。"一位陌生侍女在門外輕聲通報。
花晴手指一顫,水珠跌落。巽風邀請她?這絕非好事。但拒絕一位魔族王子的"好意"可能更危險。
"請轉告殿下,我隨後就到。"
侍女離去後,花晴迅速檢查了藏在袖中的小藥囊——這些天她偷偷配製了幾種應急藥粉,包括能製造煙霧逃脫的"霧隱散"。吊墜貼著她的肌膚,散發著穩定的溫熱,像是在無聲地給予安慰。
觴闕不知去向,花晴隻得獨自跟隨引路侍女穿過曲折回廊。寂月宮的東側她從未涉足,這裡的建築更加古老,石壁上雕刻著一些令人不安的圖案:被荊棘纏繞的花朵,在火焰中掙紮的人形...
東偏殿大門洞開,巽風背對門口站在一麵巨大的落地鏡前。鏡子邊框是纏繞的荊棘形態,鏡麵卻蒙著一層霧氣,映不出任何影像。
"花晴姑娘,多謝賞臉。"巽風轉身微笑,那笑容讓花晴想起捕食前的貓,"聽聞你近日對寂月宮的曆史很感興趣?"
花晴保持謹慎距離:"隻是查閱一些靈植資料。"
"是嗎?"巽風輕撫鏡框,"那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花晴搖頭。
"往昔之鏡。"巽風的聲音突然變得飄渺,"能映照出觀者心中最渴望或最恐懼的記憶。"他側身讓開,"想看看嗎?你的世界,你的家人...或者,某些你不該知道卻迫切想了解的真相?"
花晴心跳加速。回家——這是她日思夜想的。但巽風不可能這麼好心。
"殿下為何對我如此...關照?"
巽風低笑:"因為我好奇。好奇一個能平息業火反噬的人族女子,究竟會在這麵鏡子裡看到什麼。"他忽然逼近,"還是說,你不敢?"
激將法。花晴明知是陷阱,卻無法抗拒鏡子的誘惑。如果真能看到原來的世界...
"我該怎麼做?"
"隻需將手放在鏡麵上,心中想著你最想見的人或事。"
花晴深吸一口氣,緩步上前。當她指尖觸及冰冷鏡麵的刹那,異變陡生——鏡中霧氣驟然翻騰,形成漩渦將她整個人往裡拉扯!
"殿下!"花晴驚恐地回頭,卻見巽風笑容擴大。
"好好欣賞吧,人族。希望你喜歡我兄長的...童年往事。"
一陣天旋地轉後,花晴跌入鏡中世界。
最先恢複的是聽覺。雨聲,但不是寂月宮那種壓抑的細雨,而是現代城市中熟悉的、夾雜著汽車鳴笛的雨聲。花晴猛地睜眼,發現自己站在一棟熟悉的公寓樓下——她在杭州租住的地方。
"這...這不可能。"
她顫抖著邁步,電梯、門牌號、甚至門口那塊褪色的"福"字貼紙都一模一樣。手指觸到門把手的瞬間,門從裡麵打開了。
"晴晴?怎麼站在門口不進來?"祖母慈祥的麵容出現在眼前,手裡還拿著鍋鏟,"飯都快涼了。"
花晴的眼淚奪眶而出。祖母去世三年了,此刻卻活生生站在這裡,穿著那件她最愛的藍格子圍裙。屋內飄來紅燒肉的香氣,電視裡播放著晚間新聞,一切都真實得令人心碎。
"奶奶..."她哽咽著撲進老人懷中,聞到記憶裡淡淡的雪花膏味道。
"傻孩子,怎麼了?"祖母輕拍她的背,"實驗不順利?"
花晴搖頭,貪婪地呼吸著這熟悉的氣息。忽然,她頸間的吊墜劇烈震動起來。祖母的身體隨之一僵。
"你戴著它..."老人的聲音突然變了,變得空靈而遙遠,"晴晴,記住,花神之淚選擇你是有原因的..."
"奶奶?"花晴驚恐地後退,卻見祖母的身影開始模糊,整個房間如水中倒影般扭曲。
"找到三界靈花...隻有你能救他..."
景象突然切換。花晴跌入一片黑暗,耳邊響起孩童壓抑的啜泣聲。她摸索著前行,漸漸辨出這是一個石室,角落裡蜷縮著一個黑發小男孩,約莫七八歲年紀,雙臂布滿可怕的灼痕。
"好疼..."孩子嗚咽著,聲音稚嫩卻莫名熟悉。
花晴心頭一震,小心翼翼地靠近:"你...受傷了?"
男孩猛地抬頭,花晴倒吸一口涼氣——那雙眼睛,那眉眼輪廓,分明是年幼的東方青蒼!
"你看得見我?"男孩警惕地後退,"你是誰?"
花晴不知如何回答。這是往昔之鏡展示的東方青蒼的記憶?為何她能與他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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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花晴。"她柔聲道,從袖中取出隨身攜帶的藥膏,"你的傷...需要處理。"
男孩猶豫片刻,終於慢慢伸出傷痕累累的手臂。花晴小心地為他塗抹藥膏,心臟揪痛。劇中隻簡單提過東方青蒼為修煉業火承受了非人痛苦,但親眼見到一個孩子遭受如此折磨,完全是另一種感受。
"為什麼...要這樣做?"她輕聲問。
"父尊說,唯有斷情絕愛才能掌控業火。"男孩的聲音出奇平靜,"我是月族未來的王,必須強大。"
花晴喉嚨發緊:"但你很疼。"
男孩——小東方青蒼——突然紅了眼眶:"我不怕疼。隻是..."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為什麼連母後都不來看我了?是不是我...不夠堅強?"
花晴再也忍不住,一把將孩子摟入懷中。小東方青蒼僵硬了一瞬,隨即在她肩頭無聲落淚。吊墜在兩人之間發出溫暖的微光,照亮了黑暗的石室。
"不是你的錯。"花晴哽咽道,"你已經很勇敢了,太勇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