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境與抉擇
沈清玥站在畢忠良辦公室門外,手指緊攥著唐山海給的地址紙條。透過門縫,她聽到畢忠良冰冷的聲音:
"陳深,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從黃埔算起...十五年了吧。"陳深的回答依然帶著那種慣常的懶散,但沈清玥能聽出其中的緊繃。
"十五年。"畢忠良冷笑一聲,"十五年裡,我救過你三次命,你倒好,在我背後捅刀子。"
"老畢,這話從何說起?"陳深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困惑。
一陣紙張翻動的聲響。"七月三日,你私自會見了聖約翰大學的張明遠;八月十五日,你銷毀了關於共黨地下印刷廠的調查報告;上周,你在武官處招待會期間..."
沈清玥的呼吸幾乎停滯。畢忠良掌握的情報比他們想象的還要詳細。她必須做點什麼,但貿然闖入隻會讓情況更糟。
"這些都是有原因的。"陳深的辯解聽起來蒼白無力。
"原因?"畢忠良的聲音陡然提高,"原因就是你他媽是共產黨!"麻雀"!"
一陣死寂。沈清玥的心跳聲大得仿佛整個走廊都能聽見。她悄悄後退幾步,然後假裝剛到的樣子,高聲說道:"報告!"
裡麵的談話戛然而止。幾秒後,畢忠良的聲音傳來:"進來。"
沈清玥推門而入,畢忠良坐在辦公桌後,麵色陰沉如鐵。陳深站在對麵,臉上仍掛著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但襯衫後背已經濕透一片。
"沈小姐有事?"畢忠良的目光如刀般鋒利。
"機要室收到一份加急電報,需要處長親自過目。"沈清玥遞上一個文件夾,故意不去看陳深。
畢忠良翻開文件,眉頭越皺越緊。沈清玥趁機用餘光觀察辦公室——桌上攤著幾張照片,隱約可見是陳深與不明人士會麵的場景;牆角保險櫃半開著,露出一摞文件;最引人注目的是牆上新掛的一幅上海地圖,上麵標注了幾個紅圈,其中一個正是地下黨"書店"聯絡點的位置。
"你先出去。"畢忠良突然抬頭對陳深說,"今晚八點來我家吃飯,我們好好談談。"
陳深點頭,臨走時不經意地瞥了沈清玥一眼,眼神中傳遞著警告。
等陳深離開,畢忠良將電報扔在桌上:"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沈清玥搖頭。她確實不知道電報內容,隻是借故闖入。
"日本梅機關的最新指令。"畢忠良冷笑,"要求我立即處決所有已知的共黨間諜,包括...我們內部的。"
沈清玥的血液瞬間凝固。
"你覺得陳深會是共產黨嗎?"畢忠良突然問道,眼睛死死盯著她。
"我...我不了解陳隊長的私事。"沈清玥努力保持聲音平穩。
畢忠良站起身,繞到她身後:"沈小姐,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應該知道,在這種時候站錯隊的代價。"
他靠近沈清玥耳邊,呼出的熱氣讓她毛骨悚然:"我給你一個忠告:離陳深遠點。今晚無論他約你去哪,都彆去。"
沈清玥僵硬地點頭。畢忠良拍拍她的肩,語氣突然輕鬆起來:"好了,去工作吧。對了,劉夫人說你喜歡她做的桂花糕,今晚也來我家吃飯吧。"
走出辦公室,沈清玥的雙腿微微發抖。畢忠良明顯是在設局——一邊邀請陳深"吃飯談心",一邊暗示她陳深有危險。這是一個殘酷的測試,無論她如何選擇都會暴露真實立場。
機要室裡,沈清玥假裝整理文件,大腦飛速運轉。唐山海給的地址是虹口區一個倉庫,距離畢忠良的宅邸有半小時車程。陳深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畢忠良的"晚餐邀請"顯然是個陷阱,但唐山海的約見同樣可疑。
她需要更多信息。趁周海蘭不注意,沈清玥偷偷調出了最近24小時的電報記錄。一條加密電文引起了她的注意:
"麻雀身份確認,明晨六點收網。影佐。"
沈清玥的手指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日本顧問影佐禎昭已經確認了陳深的身份,收網時間定在明早六點。陳深活不過明天日出。
她必須警告他。但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做到這一點?更複雜的是,那條來自未來的模糊信息——"關鍵抉擇臨近"——是否與此有關?
下班鈴響起,沈清玥決定鋌而走險。她寫了一張紙條:"八點,虹口見。危險,勿赴晚宴。"準備找機會塞給陳深。
剛走出機要室,她就被唐山海攔住了。"沈小姐,能借一步說話嗎?"他的表情異常嚴肅。
沈清玥警惕地跟著他走進一間空會議室。唐山海確認四周無人後,迅速鎖上門:"陳深被捕了?"
"還沒有,但畢忠良已經..."沈清玥突然住口,不確定能信任唐山海到什麼程度。
"聽著,時間不多了。"唐山海壓低聲音,"畢忠良今晚不是真的要請陳深吃飯。他在宅邸埋伏了槍手,隻要陳深踏入那個門..."
"你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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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是"青石"。"唐山海直視她的眼睛,"軍統上海站行動組組長。畢忠良最近在調查內部泄密,懷疑對象包括我和陳深。他今天下午同時"邀請"了我們兩個。"
沈清玥的大腦飛速處理這些信息。如果唐山海說的是真的,那麼畢忠良是在同時測試他們兩個。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相信陳深和我們是一邊的。"唐山海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這是我掌握的梅機關生化武器計劃部分內容。如果今晚我出事,請把它交給陳深。"
沈清玥接過信封,突然意識到唐山海這是在交代後事。"你可以不去赴約。"她脫口而出。
唐山海笑了,那笑容裡有一種令人心碎的決絕:"我必須去。這是調虎離山——畢忠良的注意力在我身上時,陳深才有機會拿到完整的梅機關計劃。"
"但畢忠良已經懷疑陳深了!"
"所以他更需要這份情報來證明自己的價值。"唐山海整了整領帶,"沈小姐,在這場戰爭中,我們每個人都隨時準備犧牲。陳深是,我是,你...也應該做好準備。"
他走向門口,又回頭道:"對了,你那個發卡...它不僅僅是裝飾品,對嗎?"
沈清玥震驚地看著他:"你知道什麼?"
"不多,但足夠讓我明白你不屬於這個時代。"唐山海的眼神變得柔和,"無論你來自哪裡,記住:有些選擇一旦做出,就無法回頭了。"
說完,他轉身離去,背影挺拔如鬆。
沈清玥呆立原地,手中的信封和紙條仿佛有千斤重。唐山海不僅知道她來自未來,似乎還知道更多關於藍寶石發卡的秘密。而現在,他正走向一個幾乎必死的陷阱。
她必須找到陳深。
76號大院已經華燈初上。沈清玥找遍了陳深常去的地方,都不見蹤影。最後,她冒險去了他的宿舍。敲門無人應答,她試著推了推門——沒鎖。
房間整潔得近乎空曠,幾件衣服散落在床上,一個行李箱半開著。陳深顯然準備隨時撤離。沈清玥注意到書桌上有一張紙條:"清玥,若見此條,我已赴約。勿尋我。麻雀。"
他要去畢忠良的晚宴!沈清玥的心沉到穀底。她必須阻止他。
正要離開,她的目光被床頭櫃上的一個小盒子吸引。盒子裡是一枚與她發卡配對的藍寶石袖扣,下麵壓著一張字條:"給我最愛的人,願來世生在和平年代。——深"
沈清玥的眼淚奪眶而出。陳深早已預料到最壞的結果,卻依然選擇赴險。她擦乾眼淚,將袖扣和字條小心收好,決定前往虹口倉庫——如果陳深不去,她必須替他去見唐山海安排的人。
剛走出76號大門,一輛黑色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她麵前。車窗搖下,露出劉蘭芝蒼白的臉。
"上車,快!"劉蘭芝急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