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的彼岸
1937年的冬天,上海格外寒冷。
傅小曼將毛毯又裹緊了些,嗬出的白氣在冰冷的空氣中凝結。地下手術室裡,煤油燈搖曳著昏黃的光,將她的影子拉長投在牆上。她輕輕觸摸陸爾豪的額頭——熱度終於退了些,傷口也沒有感染的跡象。
"第三天了..."她喃喃自語。
自從陸爾豪為擋子彈受傷,已經過去72小時。那顆子彈雖然取出,但在缺乏抗生素的年代,任何傷口感染都可能致命。傅小曼用儘了所有現代醫學知識:嚴格消毒、定時翻身、物理降溫...甚至冒險使用了杜邦醫生留下的實驗性藥物。
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方瑜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走了進來。
"你得吃點東西,"她將粥遞給傅小曼,"三天沒好好吃飯了。"
傅小曼感激地接過碗,米粥的香氣讓她意識到自己確實餓了。她小口啜飲著,眼睛卻始終沒離開病床上的陸爾豪。
"他會好的,"方瑜輕聲說,"你救活過比他傷得更重的人。"
傅小曼苦笑。在這個時代,她的現代醫療知識幾乎如同魔法。但即使如此,看著陸爾豪蒼白的臉色,她的心仍然揪成一團。
"方瑜,你說人為什麼總在生死關頭才明白什麼最重要?"
方瑜沉默片刻:"因為平時有太多雜音...隻有麵對死亡時,心靈才能聽清自己的聲音。"
傅小曼驚訝地看著這個曾經嬌弱的女孩。戰爭的磨礪讓方瑜成長了許多,她現在是救助站最得力的護士,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從不叫苦。
"你說得對。"傅小曼輕歎,"等戰爭結束,你有什麼打算?"
"繼續學醫,"方瑜毫不猶豫,"然後去最需要醫生的地方。你呢?"
傅小曼望向虛空,這個問題她問過自己無數次:"我不知道...也許,就留在這裡。"
她沒有說出口的是——她甚至不確定自己能否選擇留下。穿越來得莫名其妙,如果有一天同樣莫名其妙地回去...
病床上突然傳來一聲微弱的呻吟。傅小曼立刻放下碗撲到床邊。陸爾豪的眼瞼顫動著,慢慢睜開了眼睛。
"爾豪!"她輕聲呼喚,生怕聲音太大會嚇到他。
陸爾豪的目光渙散了片刻,最終聚焦在她臉上。他乾裂的嘴唇動了動,傅小曼俯身傾聽。
"你...沒事吧?"他氣若遊絲地問。
這句話擊穿了傅小曼所有的防線。淚水奪眶而出,滴落在陸爾豪的臉上。這個傻子,自己剛從鬼門關回來,第一句話卻是關心她。
"我沒事,是你差點死了!"她哽咽著說。
陸爾豪虛弱地勾起嘴角:"值得..."
方瑜識趣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門。傅小曼用濕紗布滋潤陸爾豪的嘴唇,然後小心扶起他的頭,喂了幾口水。
"王建呢?"他問。
"死了。秦五爺開的槍。"
陸爾豪微微點頭,又沉沉睡去。但這次他的呼吸更加平穩,臉色也不再那麼蒼白。傅小曼長舒一口氣——最危險的階段過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上海局勢越來越糟。日軍全麵占領華界,租界成了孤島。每天都有新的難民湧入,帶來更多傷員和悲慘的故事。傅小曼將歌舞廳二樓也改造成了病房,秦五爺則利用幫會關係,源源不斷地搞來藥品和食物。
陸爾豪的恢複速度驚人。才兩周,他就能下床走動了。醫生們都說這是個奇跡,隻有傅小曼知道,這得益於她堅持的現代康複理念——適度活動促進血液循環,而非當時普遍認為的"絕對靜養"。
12月的一個雪夜,傅小曼正在整理醫療記錄,陸爾豪悄悄來到她身後,溫暖的手掌覆上她的肩膀。
"又在寫你的"曆史筆記"?"他輕聲問。
傅小曼合上本子。自從向陸爾豪坦白了自己的來曆,她開始係統記錄所知的曆史事件:南京大屠殺、珍珠港事件、抗戰勝利...她希望這些知識能幫助地下黨更好地組織抵抗,也許還能拯救一些無辜的生命。
"嗯。明天蘇青的同誌會來取。"她轉身麵對陸爾豪,"你應該多休息。"
"休息夠了。"他在她身邊坐下,"小曼,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他的表情突然變得異常嚴肅,傅小曼不由得緊張起來:"什麼事?"
"我們結婚吧。"
這句話說得如此簡單直接,傅小曼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結婚。"陸爾豪握住她的手,"就現在,趁我還活著,趁你還在這個時代。"
傅小曼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她知道陸爾豪話中的深意——戰爭時期,生死無常;而她作為穿越者,隨時可能回到未來。
"可是...現在這種局勢...儀式什麼的..."
"不要儀式,隻要合法。"陸爾豪的眼神熾熱,"我已經聯係了法租界的一位牧師,他願意為我們證婚。秦五爺可以做見證人。"
傅小曼的眼眶濕潤了。在這個動蕩的年代,在這個朝不保夕的城市,這個男人想給她的是一份承諾,一個名分,哪怕可能隻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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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她輕聲回答,淚水滑落。
婚禮定在三天後的傍晚。說是婚禮,其實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就在歌舞廳的地下室,幾位最親近的朋友圍坐一圈,秦五爺不知從哪裡弄來一束鮮花,方瑜和依萍幫忙用舊窗簾做了件簡易的婚紗。
最令人意外的是,陸振華竟然同意了這門婚事,還派人送來一對祖傳的玉鐲作為賀禮。戰爭的洗禮似乎讓這位固執的老人看開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