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冰涼的大理石麵緊貼著我扣住手機的掌心,卻壓不住底下那條信息帶來的刺骨寒意。權時賢那句話更像是一根針,精準地紮進了我最不確定的神經末梢。
不止兩個玩家?
他知道了多少?或者,他隻是在用他慣有的方式,在一片迷霧中拋出餌線,等待我這條自以為是的魚驚慌失措地咬鉤?
心臟在肋骨下狂跳,撞擊出混亂的節拍。但崔秀智這張臉,這張被金錢和頂級保養品浸潤出來的皮囊,最大的優點就是善於偽裝。驚悸被強行摁回眼底深處,我隻允許指尖泄露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很快也穩住了。
我緩緩抬起眼,迎上權時賢那雙探究的、仿佛能吸附一切光線的眸子。唇角重新勾回那點漫不經心的弧度,甚至帶上了一絲被冒犯的嘲弄。
“玩家?”我輕笑,聲音刻意放慢,帶著酒後的微醺和懶散,“權時賢,你是不是拍戲拍傻了,真以為活在哪本三流劇本裡?”
我鬆開扣著手機的手,任由屏幕暗下去,仿佛那真的隻是一條無關緊要的垃圾短信。然後拿起酒瓶,又給自己倒了小半杯,琥珀色的液體在冰球間流淌,發出細微的聲響。
“就算真有劇本,”我晃著酒杯,目光掠過他,投向窗外那片虛假繁榮的燈海,“我也隻會是那個……撕了劇本,自己寫結局的人。”
權時賢沒有立刻接話。他隻是看著我,那種專注的、剝離了所有偽裝的審視,幾乎讓人頭皮發麻。他在評估,在計算,在從我每一寸表情和肢體語言裡讀取信息。
過了足足有十幾秒,他才極輕地扯了一下嘴角,像是一個無聲的歎息。他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在吧台上,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他身上淡淡的須後水味道混合著威士忌的氣息,帶來一種侵略性的壓迫感。
“自己寫結局?”他重複著,聲音壓得很低,像情人間的絮語,卻字字清晰,“包括……無視殷泰熙的死活?”
他終於又把話題繞了回去,像一把鈍刀子,慢悠悠地割回來。
我迎著他的目光,毫不退讓。
“她的死活,與我何乾?”我挑眉,每一個字都淬著冰,“選擇用這種難看方式退場的是她自己。弱者才會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企圖博取同情和籌碼。可惜……”
我故意停頓,欣賞著他眼底細微的情緒波動。
“我從不同情弱者。籌碼,也隻認最硬的那一種。”
權時賢的瞳孔縮了縮。他眼底似乎有什麼東西沉了下去,又有什麼彆的東西浮了上來。那不再是單純的憤怒或探究,而是一種更複雜的、近乎……興奮的光芒?
他忽然低笑出聲,搖了搖頭,像是無奈,又像是發現了什麼極其有趣的事情。
“崔秀智,”他叫我的全名,語調緩慢而清晰,“你變得……真讓人陌生。”
“是嗎?”我無所謂地抿了口酒,“或許是你從未真正認識過我。”
“也許吧。”他直起身,終於端起了那杯我從一開始就給他倒上、他卻一直沒碰的酒,仰頭喝了一大口。喉結滾動,酒精讓他冷白的皮膚泛起一絲極淡的紅暈。
他放下酒杯,玻璃杯底與台麵碰撞出清脆的一聲。
“那麼,陌生的崔秀智,”他看著我,眼神重新變得幽深難測,嘴角卻噙著一絲玩味的弧度,“這場由你製定規則的新遊戲,我很有興趣。”
他頓了頓,補充道。
“看看最後,到底是誰……通殺。”
說完,他不再看我,轉身朝著門口走去。背影挺拔,步伐從容,仿佛剛才那個因殷泰熙的“遺書”而瞬間失態的男人隻是我的錯覺。
門被輕輕合上,隔絕了他留下的最後一絲氣息。
公寓裡重新陷入死寂,隻有窗外永恒的城市噪音作為背景音。
我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手指鬆開酒杯,冰涼的指尖按上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係統那該死的懲罰帶來的餘痛似乎還在神經末梢隱隱作祟。
而比那更冷的,是掌心下早已暗下去的手機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