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手指。空洞的眼神。扭曲的笑容。
還有那句夢囈般的詛咒。
“……又把幕布……拉上了……”
權時賢的聲音輕飄飄地散在彌漫著血腥和焦糊味的空氣裡,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鑿進我的鼓膜。
幕布?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向那麵空白的牆壁。雪白的塗料,沒有任何裝飾,自然也沒有什麼幕布。
但他看得那麼認真,那麼……絕望。仿佛那麵牆上正上演著一場無聲的、殘酷至極的戲劇。
而他,是唯一的觀眾,也是被迫登台的演員。
巨大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我,比看到崔明煥“意外”死亡時更甚。這不是偽裝,不是算計,這是一種……從內部徹底崩壞後的、赤裸裸的瘋狂。
他也被“觀眾”盯上了?甚至……已經被“矯正”過了?
“權時賢!”我壓下喉嚨裡的梗塞,聲音嘶啞,試圖喚回他的神智,“你看清楚!是我!崔秀智!”
他像是沒聽見,依舊癡癡地望著那麵牆,嘴角那個扭曲的笑容抽搐了一下,染血的手指微微顫抖。
“為什麼……不演了呢?”他喃喃自語,聲音裡帶著一種天真的、破碎的疑惑,“我明明……按照劇本走了啊……”
劇本?
我的心臟狂跳,幾乎要撞破胸腔。
他猛地轉過頭,那雙空洞的眼睛終於對上了我的視線,裡麵卻沒有任何熟悉的東西,隻有一片荒蕪的、被徹底摧毀後的廢墟。
“你也是來看戲的嗎?”他歪著頭,像個好奇的孩子,但眼神卻冰冷得嚇人,“可惜……演完了……不,是‘他們’不想看了……”
他忽然吃吃地笑起來,肩膀聳動著,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混合著臉上可能蹭到的血汙,變得一片狼藉。
“噓——”他猛地收起笑容,豎起一根手指抵在蒼白的唇上,神經質地左右張望,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對我說,“小聲點……‘他們’……能聽見……”
他指了指天花板,又指了指四周的牆壁,眼神裡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一種詭異的興奮。
“everyhere.”
everyhere.
無處不在。
我站在原地,血液像是徹底凍結了,連呼吸都帶著冰碴。看著他這副徹底瘋癲的模樣,一個更可怕、更荒謬的念頭如同毒蛇般竄入腦海——
如果……如果權時賢也不是幕後主使呢?
如果他也隻是另一個……更高級的、更倒黴的“演員”呢?
那雙限量款腕表……那張模糊的截圖……崔明煥的滅口……
是“他們”故意讓我看到的?是“他們”編排好的另一場戲?為了讓我和權時賢互相猜忌,彼此撕咬,最終一同走向毀滅?
而“他們”,就坐在高高的“觀眾席”上,滿意地欣賞著這場……“叛徒的盛宴”?
就在這時,權時賢忽然又劇烈地顫抖起來,他猛地抱住自己的頭,手指死死摳進頭發裡,發出痛苦的嗚咽。
“不對……不對……頭……好痛……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了……”
他蜷縮起來,像一隻受傷的野獸,額頭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間浸透了他染血的襯衫。
“走……快走……”他從牙縫裡擠出破碎的字眼,眼神時而瘋狂,時而閃過一絲極其短暫的、掙紮般的清明,“他們……發現……了……快……”
最後一個“走”字還沒完全出口,他的身體猛地一僵!
所有的痛苦和掙紮像是被瞬間抽空,他整個人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姿態定在了那裡,如同斷了線的木偶。
然後,一點點地,極其緩慢地,他重新抬起頭。
臉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
痛苦,瘋狂,恐懼,掙紮……全都不見了。
隻剩下一種絕對的、非人的……
空白。
一雙眼睛,空洞洞地望著我,沒有任何情緒,沒有任何焦點,像兩顆打磨光滑的玻璃珠。
他慢慢地、動作有些僵硬地,站了起來。
染血的白襯衫貼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卻毫無生氣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