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咆哮聲、輪胎摩擦地麵的尖嘯、遠處爆炸的悶響、還有金素拉壓抑不住的啜泣和尖叫……所有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像一首為世界末日譜寫的混亂交響曲,狠狠撞擊著耳膜。
越野車在如同煉獄般的街道上瘋狂穿梭,甩開一個又一個撲來的赤紅身影,撞開燃燒的殘骸。車窗上早已濺滿了粘稠的、不知是血還是汙水的液體,模糊了外麵的景象。
但我不需要看清外麵。
我的眼睛,像兩顆被冰封的石頭,死死焊在了城市中心的方向。
崔氏集團總部大樓。
那棟我剛剛逃離的、象征著權力和囚籠的建築。那麵巨大的、冰冷的、曾經映出過“觀眾”身影的玻璃幕牆。
導演……
觀眾……
謝幕……
金素拉雙手死死摳著方向盤,骨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輕微的咯吱聲。她臉上的淚水和汗水混在一起,不斷滴落,身體因為恐懼和腎上腺素的過度分泌而劇烈顫抖。
“去……去那裡乾什麼?!那裡更危險!剛才……剛才那些東西就是從那邊湧出來的!”她聲音破碎,帶著哭腔,幾乎是在哀求,“我們得逃出城!去找軍隊!去找……”
“沒有軍隊。”我打斷她,聲音平直得沒有一絲波瀾,目光依舊沒有從那個方向移開,“也沒有城外。”
“你說……什麼?”金素拉猛地扭過頭,猩紅的眼睛瞪得極大,裡麵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慌。
“這裡是片場。金小姐。”我緩緩轉過頭,看向她,看著這張寫滿了真實恐懼和絕望的臉——如果她的恐懼也是“設定”好的,那這演技足以拿獎了。“我們都是演員。而現在,演出事故了,導演決定放火燒了攝影棚,清理掉所有道具。”
我的話像冰錐,一字字釘進她混亂的意識裡。
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嘴唇哆嗦著,眼神渙散,仿佛無法處理這過於荒謬和恐怖的信息。“不……不可能……你瘋了……你也瘋了……”她喃喃自語,方向盤甚至都抓不穩了,車子猛地偏向,差點撞上一根傾倒的電線杆。
我猛地伸手,幫她扶正了方向盤,冰冷的手指觸碰到她濕滑顫抖的手背。
“看著路。”我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靜,“想活命,就按我說的做。”
她像是被我的冰冷燙到,猛地縮回手,又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更加用力地握緊了方向盤,牙齒死死咬著下唇,不再說話,隻是瘋狂地踩著油門,朝著那座如同黑色墓碑般矗立在混亂城市中心的大樓衝去。
越靠近總部大樓,周圍的景象越發駭人。
街道幾乎被廢棄的車輛和燃燒的雜物徹底堵死。更多的“赤眼單元”在遊蕩,它們似乎不再僅限於追逐活物,而是開始無差彆地破壞一切——撞擊商店櫥窗,掀翻車輛,甚至彼此攻擊撕扯!如同一個徹底失控的、血腥的遊樂場。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硝煙味、血腥味和一種奇怪的、類似電路燒焦的臭氧味。
我們不得不棄車步行。
金素拉從車後座摸出一根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沾著血的金屬球棒,雙手握著,跟在我身後,每一步都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我撿起地上一根扭曲的鋼筋,掂量了一下,走在前麵。
避開主乾道,鑽進小巷。陰影裡,不時有赤紅的眼睛亮起,撲來。金素拉發出短促的尖叫,閉著眼胡亂揮舞球棒,竟然好幾次瞎貓碰上死耗子,砸中了撲來的怪物。我則沉默地用鋼筋精準地捅穿或者砸碎它們的頭顱——動作乾淨利落,帶著一種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冰冷的效率。
這些“單元”似乎並沒有太高的智力,隻有純粹的破壞本能。更像是一種被釋放出來的……清理工具。
總部大樓就在眼前了。
和周圍的混亂相比,它顯得異常……安靜。
黑色的玻璃幕牆冰冷地反射著下方街道上燃燒的火光和瘋狂的血腥盛宴,像一隻沉默的、俯瞰著自身傑作的巨大眼睛。
大樓的入口旋轉門碎了一地,裡麵黑漆漆的,如同巨獸張開的口。
沒有任何“赤眼單元”靠近這裡。它們似乎本能地避開了這棟建築。
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從大樓內部彌漫出來。
“真……真的要進去嗎?”金素拉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抓著球棒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
我沒有回答,隻是握緊了手中的鋼筋,邁步踏入了那片黑暗。
大堂裡一片狼藉,前台被掀翻,文件散落一地,牆上濺著可疑的暗紅色汙漬。應急燈似乎也失效了,隻有外麵火光透過破碎的門窗投進來的、搖曳不定的光暈,勉強照亮。
死寂。
一種比外麵瘋狂嘶吼更令人不安的死寂。
我和金素拉一前一後,踩著玻璃碎片和雜物,小心翼翼地朝著專屬電梯井的方向移動。
電梯顯然已經停運。
“走安全通道。”我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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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通道的門虛掩著,裡麵是更加濃重的黑暗。
推開門的瞬間——
一股極其濃烈的、新鮮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金素拉猛地捂住了嘴,發出一聲壓抑的乾嘔。
借著門外透進來的微光,可以看到樓梯上……倒著好幾具屍體。
不是被“赤眼單元”撕碎的那種。而是被某種……極其精準的利器,一刀斃命。傷口多在咽喉或心臟。是人類的屍體,穿著安保製服,臉上還凝固著驚愕和恐懼。
有人……先我們一步上來過?清理了道路?
是誰?
那個噴著冷香的女人?還是……彆的“清潔工”?
心臟猛地一沉。
我沒有停頓,示意金素拉跟上,跨過屍體,一步步向上走去。
腳步在寂靜的樓梯間裡發出輕微的回響。
一層,又一層。
離頂樓……越來越近。
空氣中的血腥味似乎淡了一些,但那種無形的壓迫感卻越來越重。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上方……等待著。
終於。
頂樓的安全通道門,出現在眼前。
門……虛掩著。
一絲微弱的光線,從門縫裡透了出來。
還有……一種極其輕微的、仿佛某種精密儀器運行的……嗡鳴聲。
我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將鋼筋橫在身前,對身後幾乎要癱軟的金素拉做了一個絕對禁聲的手勢。
然後。
用腳尖,極其緩慢地……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防火門。
門軸發出令人牙酸的細微聲響。
門後的景象……一點點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