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大會一結束,村後那片荒地的事就算是徹底定了下來。
村長辦事效率高,沒過兩天,蓋著鮮紅大印的批文就送到了作坊。
整個柳樹灣像是被點了一把火,一下子就活了過來。
男人們抄起鋤頭鐵鍬,不用誰來組織,天不亮就自發地往村後荒地跑,熱火朝天地平整土地。
女人們也沒閒著,送水送飯,三五成群地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地合計著等新廠房蓋好,自己要報哪個工種,搶個好位置。
往日裡村頭巷尾那些遊手好閒的漢子和愛嚼舌根的婆姨都不見了,每個人臉上都掛著一股奔日子的熱乎勁兒。
陸亦川和江晚反而成了最忙的人。
兩人請來縣裡的技術員,畫了正兒八經的廠房圖紙,把江晚和周正陽之前設想的流水線,一條條都落在了紙上。
從清洗池到切片台,從烘乾房到包裝間,每一個環節都掰開了揉碎了地摳細節。
這天傍晚,兩人剛從新地基那兒回來,迎麵就撞上了栓子娘。
她懷裡抱著兩顆水靈靈的大白菜,二話不說就往江晚手裡塞。
“晚晚,拿回去吃!自家地裡長的,沒打藥!”
“嬸子,這哪行,我們不能要你的菜。”江晚連忙推辭。
“咋使不得!要不是你們,我家那口子還在家喝悶酒呢!”栓子娘嗓門洪亮,臉上全是實打實的真誠,“快拿著,再推辭就是瞧不起我!”
推搡不過,江晚隻好收下了。
看著栓子娘樂嗬嗬走遠的背影,她抱著兩顆沉甸甸的大白菜,又無奈又想笑。
日子就在這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和來來回回的腳步聲裡,過得飛快。
夜裡,月光順著窗戶格子爬進來,給屋裡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銀紗。
江晚剛算完今天的賬,正捏著發酸的手腕。
陸亦川端著一盆熱水走進來,擱在她腳邊,自己先蹲下身,伸手探了探水溫,這才托著她的腳放進水裡。
他寬大的手掌握住她的腳踝,力道剛好地揉捏著。
熱水的熱氣順著腳底板,混著他手掌的溫度,一路暖到了心尖上。
江晚舒服地歎了口氣,整個人都軟了下來,懶懶地靠在床沿上。
屋裡很安靜,隻有水聲和他手指按壓的細微動靜。
陸亦川一直低著頭,那頭烏黑的短發在月光下泛著點光。
江晚就這麼看著他專注的側臉,心裡軟得一塌糊塗。
這個男人,把所有的疼愛都做儘了,嘴上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亦川。”她輕聲喊他。
“嗯。”他應著,手上的動作沒停。
“作坊好像真的要立起來了。”
“嗯。”
“栓子娘今天還硬塞給我兩顆大白菜。”
“嗯。”
他還是這一個字,江晚卻從裡麵聽出了壓都壓不住的笑意。
她也忍不住笑了,腳尖輕輕踢了踢水花。
陸亦川終於抬起頭,沒說話,就這麼看著她。
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在月色裡亮得嚇人。
被他這麼一瞧,江晚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晚晚。”他終於開口,聲音比平時啞了不少。
“嗯?”
“咱們……是不是該要個孩子了?”
他問得很慢,也很輕。
可每一個字,都讓江晚渾身一僵,連呼吸都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