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給靈溪鎮的青石板路鍍上一層暖金,風痕背著半舊的行囊穿過熙攘的人群。鎮口茶樓的簷角掛著銅鈴,風一吹便叮咚作響,混著街邊糖畫攤主的吆喝聲、鐵匠鋪裡此起彼伏的錘擊聲,織成一片活色生香的市井圖景。他刻意壓低了鬥笠邊緣,目光卻在兩側店鋪間快速掃過——綢緞莊的繡娘正隔著木窗分揀絲線,兵器鋪的學徒扛著鐵劍從身邊擦過,劍鞘上還沾著未乾的淬火油。
雜貨店的木門被推開時發出“吱呀”聲,櫃台後坐著個蓄著山羊胡的老者,正用指甲剔著算盤上的銅珠。風痕徑直走向靠牆的貨架,粗布乾糧袋堆得齊腰高,旁邊是成捆的麻繩和牛皮水袋。他挑了五個硬麵饃、兩卷油布繩,又拿了個帶銅蓋的水袋,指尖觸到水袋表麵的防滑紋路時,忽然想起古墓裡石棺旁凝結的青苔。
“客官要出遠門?”老者慢悠悠地把算盤推到一邊,目光落在風痕腰間若隱若現的靈力波動上。
風痕將物件放到櫃台,摸出幾枚碎銀:“去北邊山裡走走。”他頓了頓,裝作隨意地問,“大叔可知靈霄山脈怎麼走?聽說是個險地。”
老者接過銀子掂量了下,臉色倏地沉了沉。他往店門外瞥了眼,壓低聲音道:“年輕人,靈霄山脈可不是鬨著玩的。上個月有隊獵妖人進去,隻回來了一個斷了胳膊的,嘴裡胡言亂語說撞見了會吃人的霧……”他手指敲了敲櫃台,“前年更邪乎,有商隊在山腳過夜,第二天起來全丟了魂,跟個木頭樁子似的站在林子裡,眼睛都不會轉。”
風痕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古墓石棺裡傳承記憶中閃過的畫麵——漆黑的霧氣纏繞著斷壁殘垣,石縫裡滲出的黏液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除了妖獸,山裡可有什麼特彆的地方?”他刻意讓語氣顯得像好奇的旅人,“比如……古老的神殿或者封印之類的?”
老者撚著胡須思索片刻,皺紋裡的煙灰簌簌落下:“神殿倒是聽我爹提過一嘴,說山坳深處有座石頭房子,牆縫裡能透出金光。”他突然湊近,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警惕,“不過小夥子,你問這些乾啥?那地方連老獵戶都不敢靠近,聽說十年前有個道士進去找神殿,最後被發現時掛在樹梢上,身上的皮都被剝乾淨了……”
風痕道過謝,把乾糧塞進背包時,餘光瞥見櫃台角落放著一小捆乾枯的艾草。他想起古籍裡記載的驅瘴草,指尖悄悄凝出一縷靈力探去,果然在艾草裡摸到了半片灰黑色的枯葉——那是隻有在極陰之地才會生長的“忘憂葉”,葉子邊緣的鋸齒狀缺口,和他在古墓壁畫上見過的詛咒符號如出一轍。
離開雜貨店時,日頭已偏西。風痕拐進巷口的酒館,木製的酒旗在風裡獵獵作響。角落裡兩個冒險者正圍著銅鍋喝酒,其中絡腮胡的漢子拍著桌子大笑,聲音震得梁上的灰塵直掉:“……那瘴氣跟長了眼睛似的,上個月我親眼看見王老三進去,出來時連親娘都不認識了!”
“何止啊,”另一個瘦高個冒險者壓低聲音,往銅鍋裡丟了顆茴香豆,“我聽守山的老瞎子說,那瘴氣是從廢棄的落魂村飄出來的。村東頭那口老井,一到半夜就冒黑氣,跟燒開的墨汁似的……”
風痕端著酒碗湊過去,抱拳笑道:“兩位兄台,在下初來乍到,聽聞靈霄山脈有奇景,不知這落魂村怎麼走?”
絡腮胡冒險者上下打量他一番,見他鬥笠下的脖頸處有淡青色的靈力紋路,便放下酒碗:“小哥也是修行人?不瞞你說,那村子邪性得很,去年有隊修士進去找藥材,最後隻找回三具沒了心的屍體。”他用筷子敲了敲碗沿,“不過聽說村西頭的破廟裡,供著個能破詛咒的石匣子,就是沒人敢去拿。”
瘦高個冒險者突然拽了拽同伴的袖子,朝門口努了努嘴。風痕回頭時,隻見兩個腰佩玄鐵令牌的捕快正推門進來,靴底的泥塊在地上踩出深色的腳印。他連忙摸出幾枚銅錢放在桌上,轉身擠出人群。
藥鋪裡彌漫著濃重的草藥味,風痕在櫃台前點了五顆“清心丹”、三瓶“生肌散”,又特意要了一小包雄黃粉。掌櫃打包時,他瞥見櫃台後的藥櫃上貼著張泛黃的告示,邊角處用朱砂畫著扭曲的符印——正是古墓石門上用來鎮壓邪祟的“鎖魂符”。
鐵匠鋪的爐火正旺,風痕挑中一柄尺許長的匕首。劍身呈暗青色,靠近護手處刻著細小的流雲紋,握在手裡竟隱隱傳來涼意。鐵匠師傅擦拭著匕首刃口,忽然低聲道:“這匕首是用隕鐵混著寒潭冰魄打的,對付陰邪之物最是管用。”他將匕首插入牛皮劍鞘,“上個月有個穿道袍的來買過一把,說是去靈霄山脈破什麼詛咒……”
夕陽西下時,風痕站在鎮口的石橋上。遠處的靈霄山脈隱在暮色裡,像一頭蟄伏的巨獸,山坳間湧動的雲層泛著詭異的灰紫色。他摸了摸腰間的匕首,又捏了捏背包裡裝著忘憂葉的油紙包,忽然想起古墓中那道虛幻的聲音——“靈霄山脈深處,封印著一股邪惡的力量”。
石橋下的河水嘩啦啦流過,風痕深吸一口氣,將鬥笠簷又壓低了些。落魂村的方向傳來幾聲鴉鳴,驚起的鳥群掠過天際,在暮色裡劃出一道漆黑的弧線。他緊了緊背包帶,踏上通往山脈的土路,靴底踩碎了路邊的野菊花,黃色的花瓣沾在鞋幫上,像一點將熄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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