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認為‘坦誠’與‘溝通’很重要,所以我選擇將我想做的事情告訴了你。”裴葉用空餘的另一隻手輕拍談蘇的手背,力道很輕卻帶著堅定。
儘管二人的三觀和立場不是百分之百契合,但能求同存異。
談蘇稍稍鬆開手,輕咬著唇嘀咕。
“你這哪裡叫‘溝通’?分明是給我下通知。”
裴葉失笑。
“我也不是完全沒私心,這件事上,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想早點回歸自由身。”
背著這麼多功德錢債,不僅束縛了她自己也束縛了談蘇。
當年的是是非非,裴葉不認為是自己或者妖皇執夷的錯,但總該有人出來善後和承擔——好比羅的妹妹身死道消仍憐憫無辜的妖皇幼崽;妖皇執夷深知前途險峻,仍願意以一己之身化解銀欏樹之怨,保全妖族薪火;她裴葉也一樣。
不認對錯,隻論該不該做。
“屆時,七殿下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談蘇心中微動,神情鬆怔。
顯然,裴葉給的承諾非常誘人,一掃先前的種種低落和憤怒。
裴葉看著談蘇,內心倏忽生出幾分懊悔來——
突然感覺當年的妖皇還是挺作孽的。何必將談蘇拉入渾濁泥沼,曆什麼情劫,讓他繼續當雲端仙人,冷眼看著世間萬物交替更換不好麼?哪怕談蘇依舊會應劫隕落,但至少不用承受之後十幾萬年的孤寂囚禁。興許隕落後的殘魂還能跟五殿下一樣,自由行走各個小世界。
“我去哪裡,你就去哪裡?”談蘇重複問她。
“嗯。”
談蘇又問“不回人類聯邦?你放得下?”
妖皇執夷就從沒有放下妖族。
談蘇隻能看著,不能阻止她,因為這是執夷的道,也無法幫她,因為他插手隻會讓妖皇執夷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他隻能告訴她實話,希望她能多顧一顧她自己,至少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結果卻是執夷知道結局也不向天命屈服。
不爭到最後,怎麼知道結果一定是輸?
她隻知道,不爭一定會輸,所以要爭。
那麼眼前這個人族裴葉……
真能放下印刻在骨子裡的責任與本能?
裴葉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說起了彆的,目光悠遠柔和,似被歲月打磨出了最溫潤的弧度“七殿下,在人類聯邦,實力達到我這種層次的,壽命也就四五百歲,就是一個人的一生了。雖然我之前隻有三百多歲,按理說正值壯年,但再過幾年,狀態難免下滑,逐漸走向暮年……我不喜歡這種逐漸衰老、無能為力的感覺,但人要服老,也要正視這個變化。我曾不甘過,但我後來坦然了,明白了一個道理。”
談蘇問她“什麼道理?”
“薪火相傳。”裴葉斟酌著道,“其實,站在‘裴葉’的角度來看,我覺得‘妖皇執夷’挺天真無邪的,或者說有些孤膽英雄的意思。說得好聽是儘職儘責,說得難聽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哪怕她是妖皇,她的肩頭又能扛起多少?人也好,妖也好,總有極限。為何不多信任跟自己有著一樣意誌的後輩?意誌可以由一個人傳到另一個人身上,世上總有那麼些人跟自己懷揣著同樣的思想。那些朝氣蓬勃的、熱血赤誠的年輕人是同行者,他們會帶著這些,走得更遠。”
“我隻能保護繼承者走一段路,而餘生……”
“七殿下,你陪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