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仙!
尾巴?
解淩遇往身後一摸,它還真冒了出來!好在解釧給的那件外衫長可曳地,還能暫時算作遮擋。可待會兒打起來呢?要麼袖手旁觀,要麼把秘密公之於眾?再扇出狂風又怎麼辦?解釧這回似乎沒有幫他壓製的意思,手裡握著他突起的脈搏,眼睛卻沉沉望著樓下。正當解淩遇掌心冒汗,幾欲開口求助時,忽覺腦門劇痛,再側目,隻見一黑影無聲隱現,漸漸有了人形,麵容輪廓還算是個俊美青年,卻著一身烏羽連綴而成的長袍,雙目純黑,笑時嘴角也有黑氣逸散。
“幫你徒弟壓了壓龍骨,”他拍灰般拍了拍手,“免得下梁就被道士識破,從此終日纏著你們,就想把他捉給天帝老兒拔鱗抽筋!”
這話說得有些奇怪,而未等話音落下,解淩遇就匆匆低頭,把咳嗽捂在手中。喉頭有濃重腥氣滾滾上泛,好像隨時能吐出血來,他怕滴落樓底暴露行蹤,體內更有烈火般的灼痛禁錮根骨,刹那間通脊而上,要把他的腦海也染成漆黑。
他已能猜出來者何人。
“你下手太重。”解釧蹙著眉。
“這點魔氣哪能傷得了真龍?最多讓他吃點苦頭,”符牙不解道,“現在時間緊迫嘛。”
解淩遇心中則是一凜,這才意識到方才那話怪在哪裡——符牙不僅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並且不像是剛剛得知!
卻見解釧不語,依舊是成竹在胸的模樣,抓回他的手,兩指搭在腕上,略施功法。暖流汩汩而入,同時黑氣源源滲出,纏過那兩隻修潔蒼白的手指,隨即四散不見。
解淩遇腦海頓時清明,灼痛之感也有所減輕,這是解釧用自己的至純真氣逼出魔氣,頂替其壓製龍骨,如細雨般溫和纏綿,分秒燃耗的卻都是實實在在的修為,他心知肚明。
“夠了!”他抽出手腕,藏在背後,“我心緒已定,稍後定不會暴露自己,給師父添麻煩。”
解釧看著他,慢慢閃了下眼睫,隨後就轉了視線,繼續觀察起樓底情狀。
解淩遇仍對符牙有所忌憚,轉過臉去盯他,道“你不是鏡子嗎?此刻為何照不出我的心魔?”
符牙哈哈一笑“你原本在我這兒照出了誰?”
解淩遇道“我師父。”
符牙的笑容頓時化為詫異,他指著解淩遇道“塗山,你可有聽到?他承認了!”
解釧目不斜視,道“彆吵。”
解淩遇自覺抿起嘴來。
符牙倒是充耳不聞,懶洋洋往梁柱上一靠,解釋說道“方才與你師父簡單比試了一遭,我看出你是真龍,他就滿樓追著我不放,最後雖然打了個平手,還是不慎讓他破了我的護身魔障,”他長歎一聲,“隻能暫時讓你看看我的真容咯。”
解釧忽然轉過臉來,朝他粲然一笑“有時間添油加醋,不如和真龍講講那些道士的來曆。”
符牙打起哈欠“來曆?天界養的走狗個個都是窩囊廢,本座懶得費口舌。不過連那些狗賊都能拖家帶口地混入你狐王的老巢,還得本座圍城半日等你歸來,免得讓他們逃去,這又是為何?”
解釧無所謂道“就當我也是個窩囊廢咯。”
符牙“嗤”了一聲,搖著頭說“斯文啊斯文,有了徒弟,就對我這孤身老人裝起了斯文。”
解釧不辯,眼中卻已顯現妖瞳,與此同時,符牙好似巨鴉一般俯衝直下,揮一圈衣袖,樓底瞬間就騰滿黑煙。
頓時驚聲四起,待到黑煙散去,滿地妖物混亂分散,卻有一撮緊緊聚起,被一圈黑索纏繞,個個執劍向外,數來正是三十餘人。
而符牙蹺腿坐在二層一盞紙燈之上,對自己的傑作頗為滿意。
“狐王塗山!狗賊我給你揪出來了,一個也不落,”他仰麵大笑,“快快下來殺個痛快!”
“下去之後,可用劍,不可用任何功法。”
解釧給解淩遇留了這麼一句話,隨後飛身而下,妖怪們已經把樓底中央空出一圈,擠擠挨挨地圍觀其外,待他落地,剛一撩袍屈膝,瞬即有一小妖弓身蹲下,把身子收成一隻方凳,正對那三十餘人。
底層眾妖瞬間如潮水般湧至他身後,肚皮貼著肚皮,占滿這邊半圈,生怕被擠到邊緣處去,往上幾層也是小個疊著大個,齊刷刷隻肯站在有老板的這一邊。
解淩遇則手握無雙劍柄,立於解釧斜前半步,一同與那些喬裝打扮的“妖物”對峙。
一時間通樓死寂。
“若是見血,我這小樓掃除起來可就麻煩了,”解釧率先挑開話頭,右手在空中畫了幾道,黑索登時斷成幾截,索中眾人也沒了妖皮,紛紛恢複人形,“我也無意與武當結上新怨,不如坐下喝杯茶,看看有什麼誤會?”
符牙發出掃興的歎息。
那群道人則立刻擺出陣法,為首的白須老者一振道袍,怒目道“塗山涉,你可認得我?”
“武當副掌門無患子,”解釧謙虛道,“久仰。”
話畢,忽有一套茶具憑空飄來,先給解釧倒了杯茶,又飛在那無患子麵前,給他懸空倒了一杯。他不接,茶杯就徑自撞到他嘴邊,把那琥珀色的液體潑了他一臉,這還不夠,茶水又倒了一杯,關節扭轉之聲也“哢哢”響起,待到小杯再送到嘴邊,無患子已然坐下——不過是以一種極其僵硬扭曲的姿勢,像被一雙手狠狠按住似的,坐在一張看不見的椅子上。
“大膽妖狐,竟敢對師尊不敬!”首排六位弟子已然拔劍。
解淩遇緘口,隻是默默拔出了無雙。
卻見那無患子抬手“休得意氣用事!”
解釧也道“小魚,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