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蟲子手舉火把,率先踏上台階頂端,青銅頭盔上裝飾了三根鐵釘。四名無垢者緊隨其後,肩上扛著死者,他們的頭盔上隻有一根鐵釘,麵無表情的臉仿佛也是青銅鑄成。他們把屍體放停屍房的鐵床上,巴利斯坦掀開血跡斑斑的麻布,灰蟲子放低火把,好讓丹妮莉絲看清死者。
死者的臉光滑無須,一道傷痕貫穿兩耳之間,他個子高,雙眼湛藍,皮膚白皙。他或許曾是裡斯或古瓦蘭提斯的孩童,被海盜綁架販賣到紅磚之城阿斯塔波為奴。儘管他雙目圓睜,可流淚的隻有他身上的傷口——他身上數不勝數的傷口。
“陛下,”巴利斯坦爵士道,“他是在一條小巷中被人發現的,巷子的磚牆上畫著一隻鷹身女妖——”
“——鮮血畫的鷹身女妖。”一切都明了了,那些“鷹身女妖之子”在夜幕掩護下乾著謀殺勾當,每殺一人都會留下標記。
“灰蟲子,此人為何落單?他沒有同伴嗎?”按照她的命令,夜間在彌林街道上巡邏的無垢者都必須結伴而行。
“女王陛下,”無垢者的隊長答道,“您的仆人堅盾昨晚並未當值,他去……某地……喝酒,找人做伴。”
“某地?你指哪裡?”
“某個尋歡作樂的地方,陛下。”
是妓院,她解放的自由民有一半來自淵凱,那裡的賢主大人以調教床奴聞名於世,七種婉轉春啼,於是妓院在彌林城中如雨後春筍般層出不窮。即使費恩成立了各種作坊,但是苦於缺少工匠,他構想中的水力紡織機根本無法建造,因為她們隻會這些,而她們需要生存。而有許多女性自由民沒有工作,她們的年齡又領不到社會福利,於是在彌林貴族的金字塔間的貧民窟裡,出現了迎合各種性趣口味的妓院。這也是費恩施政的失敗之處,現在彌林城雖然有大量的工作崗位,但是生產出來的產品卻沒有渠道可以銷售出去,現在整個厄斯索斯明麵上就沒有願意與丹妮莉絲交易的城邦,而就憑那些乘船來到彌林的小商人是無法解決如此之大的市場的,更何況這些商人的主要目標還是奴隸,彌林的其他產品在其他城邦根本沒有競爭力,長期以來奴隸灣的城市的生活物資都是依靠進口的,沒有鐵礦,沒有作物,甚至沒有木材。尤其是現在,費恩為了解決糧食問題大量高價購買自由商人的糧食,彌林城的財務每天都是赤字。
“太監去妓院能尋到什麼樂子?”
“他們沒有男人的身,但有男人的心,陛下。”灰蟲子答道。“就灰蟲子所知,您的仆人堅盾會付錢給女人,隻要那女人願意與他相擁入睡。”
“堅盾,”丹妮莉絲眨了眨眼睛問,“這是他的名字?”
“如果您滿意的話,陛下。”
“是個好名字。”阿斯塔波的善主大人們甚至不允許他們的奴隸戰士擁有名字。丹妮解放無垢者後,他們有的用回了本名,另一些則為自己取了新名,“襲擊堅盾的有多少人?”
“小人不知,應該不少。”
“六個,可能更多。”巴利斯坦說道,他看向正在檢查屍體的費恩,見他點了點頭,肯定了巴利斯坦爵士的說法,“從傷口可以看出,凶手是從四麵一擁而上。他被發現時劍鞘是空的,很可能他傷到了襲擊者。”
丹妮莉絲默默祈禱某個襲擊者正徒勞地捂著傷口,作痛苦的垂死掙紮,“他們為何將他的臉割成這樣?”
“尊貴的女王陛下,”灰蟲子答道,“凶手把山羊的命根子塞進了堅盾的喉嚨裡。抬他回來之前我們拿掉了。”
他們沒法把無垢者的命根子塞進去,那早被阿斯塔波人割得一乾二淨了。丹妮莉絲對著檢查屍體的費恩說道,“我記得我讓你去清理城中的‘鷹身女妖之子’”
“我們已經殺了許多。”費恩頭也沒抬,他正在用放大鏡仔細觀察著堅盾的體表,“很多都是無垢者協助的。”
“是的,陛下。”灰蟲子點頭說道,“堅盾也參加了清剿行動。”
“那這是報複!”丹妮莉絲仿佛看到地上的蠕蟲直起身子向著巨龍發出挑戰,此前,他們襲擊的對象還隻限於手無寸鐵的自由民,且隻敢在夜色掩護的小巷中伏擊,或是乘人熟睡時破門而入,這是他們第一次襲擊士兵,“找出他們!”
“很難。”費恩擦了擦滿是血跡的手,他已經知道了凶器的樣式,“那些鷹身女妖之子隻要換上普通的衣服,我們就很難找到他們。我隻能通過購買線索,讓那些自由民進入陰溝當中尋找這些貴族。或許我們可以讓堅盾說說話,或許他認識凶手。”
“絕對不要褻瀆死者的屍體。”丹妮莉絲頭也沒回地走出了陰冷的停屍房,她打定主意不再來這個地方了,雖然費恩將每個角落都清理得乾乾淨淨,但是整個房間還是被死亡的氣息所浸染。
巴利斯坦爵士也迅速跟上,現在彌林城的刺殺還未結束,鷹身女妖之子隱藏在費恩所接觸不到的地方,他們第一次刺殺丹妮莉絲的士兵,但是不是最後一次,老騎士必須保證丹妮莉絲的安全。
當丹妮莉絲返回臥室的時候,她坐在床上表情痛苦,堅盾是因為她而死的。她本希望能在殺戮間喘口氣,爭取一些休養生息的時間。但是現在,戰爭並未結束,“我們會永遠銘記堅盾。為他沐浴淨身,換上戰袍,將他的頭盔、盾牌和長矛與他陪葬。”
“是,陛下。”女仆回答道。
“灰蟲子。”
“小人在。”
“派人去聖恩神廟,盤查是否有人找綠聖女醫治過劍傷。同時放話出去,說我們重金懸賞堅盾的短劍。還有,去屠夫和牧民那裡探查,看誰最近收購了去勢的山羊。從今以後,我的人絕不可在天黑後單獨行動。”
“小人馬上去辦。”
“伊麗。”
“陛下。”
“通知費恩,我要讓他無論動用任何方法都要找出凶手,再次告訴他,不要褻瀆死者的屍體。”
“遵命,陛下。”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停屍房之後,費恩才從次元袋中取出取出一張卷軸。這是一張“秘法眼”卷軸,小法師找了張椅子,癱坐在上麵。他打算用這個法術去看看這座城市當中,自己平常看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