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變故就發生在這時。
抬著鍋的一個小丫鬟被這陣仗弄緊張了,腳下拌蒜,直接將鍋摔了,裴瑤卮心裡一咯噔,轉眼看去,就見那蛙一個躍身便四下撲跳起來,她連忙趕人往外跑,可轉瞬之間,斑斕蛙便撲到了另一個小丫頭身上。
裴瑤卮倒吸一口氣,場麵仿若戛然而止。等了半刻後,她才覺出來,那隻蛙跳到那姑娘身上之後,卻是不動了。
這時,那小姑娘動了。
“姑娘彆怕,”她轉身,衝著裴瑤卮淡淡一笑,將手一舉,”奴婢已將它戳死了!”
目下,相垚這樣招搖地進來,出口還是如此這般,裴瑤卮心頭的怒氣一下就被激起來了。
她正要說話,卻見那小丫頭已經自覺出列,對著相垚拜了一拜,道“回二公子,是奴婢。”
相垚微微一楞。
不是說,是個粗使丫頭麼?怎的眼前這個,生得倒比千金還千金?
他眯了眯眼,將她打量了片刻,哼笑道“小丫頭,長了幾個膽子?”
“回二公子,奴婢隻有一顆膽子,您的愛物嚇到我家姑娘了,奴婢護主當先,自然顧不上畜生。”她說著,就勢跪下,“若有冒犯二公子的地方,請公子懲處便是。”
相垚退後半步,居高臨下地開始琢磨。
“二哥何必咄咄逼人?”裴瑤卮上前,將跪在地上的人扶起來,望向相垚道“您這東西,論稀罕也是真稀罕,可它的稀罕,不止在那一身皮,更在那見血封喉的本事上。我這丫鬟若不出手,隻怕過些日子,楚王就沒有王妃可娶了吧?”
“我回來才見你兩麵,你倒次次不離楚王,真個是攀上高枝兒,也學會狐假虎威了?”相垚說著,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唔’了一聲,“……我倒忘了!狐假虎威,正是你一貫的長處麼,過去是借著仁懿皇後,如今則是楚王殿下,真不知你這一回的靠山,比起上一回來,可會長久些?”
他如此說了一番,裴瑤卮反倒冷靜些了。
她淡淡一笑,叫人將斑斕蛙的屍體拿上來交與相垚“二哥說得對,小妹慣會狐假虎威——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相氏家大業大,我卻隻能一人掙命呢?至於這一回的靠山長不長久,那也得等何時靠不住了,方才能有答案,您說是不是?”
相垚看著她,沒有說話。
“至於這玩意,物歸原主。小妹希望,往後這十幾天裡,我這院子裡能太太平平的,否則,您就彆怪我不顧遜悌了。”
相垚徒手拿起那隻死蛙把弄了片刻,眉頭不易察覺地一動,轉而嗬笑道“嗬,你這張嘴倒是真敢說,你……”
“二哥。”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兩人齊齊看去,便見相嬰一臉嚴肅地走進來。相垚心思一動,笑道“長初啊,此番回來,你我還未見過呢!”
相嬰看了裴瑤卮一眼,回頭對相垚拱手示禮,“父親在南苑,請二哥去一趟。”
相嬰領著相垚一走,屋室中便徹底清靜下來。
“忙了一早上,我還沒機會好好謝謝你。”裴瑤卮將那小丫頭帶到暖閣裡說話,賜座又賜了茶,“我要是沒記錯,適才你說,你叫……‘輕塵’?”
“是,奴婢宿輕塵,給姑娘見禮!”
裴瑤卮不動聲色打量了她半晌,笑道“生得這樣標致的姑娘,何時來我這兒當的差?我倒不記得!”
宿輕塵笑道“回姑娘的話,奴婢才被買進來沒多久,被撥到姑娘這裡負責院中灑掃才幾日,難怪姑娘不記得。”
裴瑤卮點點頭,想了想,將妧序喚來,賞了這丫頭許多東西。
等宿輕塵走後,妧序不解問道“姑娘看著倒是很喜歡這丫頭,今日之事,她也實在儘心,怎的不將她調進房中侍候呢?”
裴瑤卮站在門前,目光從內室的妝台,一路緩緩移到院中。
她輕聲道“不急。”
相垚被相韜喚去後,當著桓夫人的麵,很是訓斥了一通兒。
原本,相韜便對他愛好醫理毒理之事頗有微詞,這一回又險些弄出人命來,愈發給了他張揚的理由。隻是當著桓夫人的麵兒被訓斥,相垚還是頗有些意外的。
“這下好了,您這才回來,就被罰閉門思過,傳出去像什麼樣子!”
回西苑的路上,存漁與他抱怨,相垚卻像沒事兒人似的,心頭隻道,傳出去?險些上了未來的楚王妃,父親能讓這事兒傳出去麼!
他想了想,忽而問道“近來,父親與桓夫人的關係,似乎和睦不少?”
存漁一愣,回過神來,想起適才桓夫人為自家公子說了不少豪華的事,這會兒也不大好意思抱怨,隻道“真個是如新婚燕爾一般,府中上下都覺得稀罕呢!”
相垚一蹙眉,沉思許久,未再說話。
原以為,相蘅房中出個一回斑斕蛙,相韜出麵罰了相垚,這事兒就算完了。卻不曾想,兩日之後,裴瑤卮正坐在暖閣裡看書,便見妧序火急火燎地進來報信,說是桓夫人去看二公子,才一會南苑,便暈厥過去了!
裴瑤卮倏然起身,眉目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