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他自然不會告訴相垚,自己是在懷疑薑軼假稱赴南都尋找巢融,實則卻是為得長明劍、岐王妃,暗行悖逆君上之事。
“無事。”他定了定心神,重新坐下來,笑道“朕是意外,這麼多年尋而不得之人,怎麼這會兒卻不請自來了?”
相垚心存疑慮,但也沒再追問,隻道,巢融是聽聞一元先生在京,奔著與之一較高下來的,因著相家最近與楚王府來往多些,自己這才無意中發現了他的蹤跡。
“那他如今何在?”蕭逐問,“楚王府?”
相垚聞言,先告罪,才道“楚王府守衛森嚴,巢融尚未見到一元先生。微臣有心與其請教醫道,便將他帶回府中了,隻是陛下知道,家父一向不喜微臣學醫,是以巢融這會兒的身份,乃是臣家中一匠人。”
蕭逐若有所思,點點頭,“既如此,那你便好生招待他,莫怠慢了,等薑軼辦完事回來,再請這位神醫給他看看。”
“是,微臣遵命。”
從淩雲殿離開之前,相垚想著靈丘侯的那份手稿,特意同蕭逐請了旨,求去後宮拜見長姐。
蕭逐自然應允。
顯粹宮中,相憫黛見了他,麵上自是愉悅,召他正殿相見,打趣道“你回來也有些日子了,怎的今日才想起來看長姐?”
相垚連聲告罪,隻說自己疏忽。
他與憫黛隻差兩歲,雖非一母所生,但卻也是彼此和睦友愛。此間一彆數年再見,他心裡也是想念的。
“府中前些日子很不安定,長姐費心了吧?”
沒料到他會先提起這個話頭,憫黛怔了怔,隨即將婢女打發下去,長長歎了口氣。
“左夫人這一走,委屈你了。”
相垚卻寬慰起了她來“長姐放心,小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母親之死,縱然是有見不得光的內情,但小弟也明白因果,不會任情發難。”
聞言,憫黛這些日子一直懸著的心徹底落下來了。
她頷首道“儁出,你是個明事理的好孩子。”
相垚牽了牽唇角,隻道“長姐放心就是。”
兩人說了會子話,提到桓夫人之前中毒之事,相垚便順勢提起了靈丘侯那份兒手稿。
“聽四妹說,她是之前在長姐這裡無意間看到了靈丘侯的手稿,這才能使桓夫人轉危為安。”他道,“長姐知道小弟在醫道的興趣,自知此事後,寤寐思服許久,隻好來求長姐成全。”
憫黛想了想,疑惑道“靈丘侯的手稿?我卻不記得我這裡有這樣的稀罕物!”
相垚便道“大抵是仁懿皇後的遺物。”
憫黛愣了愣,隨即麵露難色。
“長姐放心,”相垚道“先皇後遺物,小弟不敢擅討,隻求長姐允小弟謄抄一遍也就是了!”
憫黛卻搖搖頭,“儁出誤會了,並非本宮吝嗇,隻是先皇後的遺物……前些日子上巳節時,本宮才剛整理過,已將其中所有的書卷文字之物,全都交予業成公主了。”
“業成公主?”
相垚自然知道是誰,隻是如此一來,自己再想討要,恐怕……
“這樣,”憫黛想了想,說道“反正眼下天色還早,你且在顯粹宮等等,本宮現在派人去業成殿給你問問。”
相垚連忙感激道謝。
淺斟奉命去業成殿,半個時辰後回來稟道“娘娘、二公子,公主說願意將靈丘侯手稿相借,隻是業成殿裡翻找了許久,卷冊太多,不知二公子要的是哪一份,公主請二公子親自過去看看。”
外臣平白入公主殿,這算怎麼回事?
憫黛笑罵“這丫頭!又說荒唐話!”
淺斟又道“娘娘,公主說了,卷冊都在書閣裡,二公子若是過去,不必進公主寢殿,公主也願意先去繁昌長公主那裡坐坐,等二公子離開再回去,如此,既成人之美,也於公主清譽無損。”
憫黛原本不打算同意,可側目窺見相垚的神色,卻還是難得一見的鬆口了。
遣人先去淩雲殿同蕭逐知會了一聲,得了聖上的金口允準後,她本要親自帶相垚過去,但事不湊巧,剛要出門時,又被突然而來的宮妃絆住了腳步,隻得吩咐淺斟跟了他過去。再三囑咐,不可有愈矩之處,再叫人拿住了話頭。
業成殿裡,隻留下了零星幾個侍女。兩人一到,業成公主身邊的大丫鬟嘉染,便引相垚到了書閣,指了幾大架子書,請二公子自去尋找便是。
跟著,她便拉著淺斟到外頭說話去了。
相垚一卷一卷的過眼篩選,心中不禁感歎仁懿皇後藏書之豐。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了幾聲輕響,他倏然謹慎回頭,一下子愣住了。
裴清檀沒想到他如此敏銳,被他這狼似的目光嚇著了,捂著心口打了個激靈。
相垚定下心神,一下子就猜到了這小姑娘的身份。
“你是……業成公主?”
裴清檀回過神來,強自鎮定。
“相二公子,”她得意洋洋的笑著,舉起手裡的書卷與他晃了晃,“你要的,是這一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