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逐點了點頭,隨即,便讓施太醫站到一邊侯旨。
他叫孫持方親自過去察看那副繡屏,孫持方做事素來仔細,上手沒一會兒,先稟屏麵兒上香氣濃重,接著,又在木框子上發現了一截中空的地方。
蕭逐見他臉色有變,便問“怎麼?”
孫持方忙稟道“稟陛下,不知為何,這四條木框子,其他幾處皆是實心兒的,唯中間這一截似是中空,像是……”
他在蕭逐身邊跟久了,自然知道陛下看重楚王妃,這有嫌疑的話,一時倒不大好說了。
他不說,自然有人說。梁太後往後一靠,整個人都透著股勝利在望的氣勢,哼笑道“像是什麼?孫持方,你在宮中這些年,什麼下作手段沒見過,怎的如今卻不敢說了?莫不是……怕得罪楚王與母後皇太後麼?”
李太後冷冷斜了她一眼,手心兒裡卻已有些出汗。
蕭逐聽了母親這話,臉色也不好看,沉聲道“像什麼,劈開看看便都清楚了。”
孫持方聞言,便到殿外喚了個武衛進來,執劍劈了兩下,便將那中空的一段,柴火似的劈開了。
孫持方蹲下身仔細檢查了一番,卻愣了愣。
“回殿下,”他拿著殘破的木頭上前,雙手一攤,回道“這裡頭……什麼都沒有。”
李太後聞言,身上一鬆。
梁太後卻是赫然起身,滿臉聽錯了的神色“沒有?!”
一時間,滿殿的人都朝她看去,梁太後自知失儀,複又坐了下來,強撐著道“好端端冒出來這麼截中空的框子,裡頭什麼都沒有?”她問“皇帝,不覺此事稀罕嗎?”
怎麼會什麼都沒有呢?
將這繡屏轉贈給潘氏之前,她是親眼看著汝儀命人將那一段框子截下來,掏空了,鏤上細密的小眼兒,再往裡頭塞滿了當門子與毒藤草,方才重新按回去的,如今怎麼會什麼都沒有?
原本,她以為此計一箭三雕,既可使潘氏滑胎,又可除掉相蘅,更能讓相潘兩族結仇,與皇帝大業百利無害。甚至於,她連罪名都給相蘅準備好了——
毒藤草氣味惡重有劇毒,而當門子,則是為了掩蓋毒藤草的味道,隻要這兩樣東西從屏風裡頭掉出來,她就能指責楚王妃心存不軌,罪犯滔天,有意毒害聖母皇太後,隻是造化弄人,這一劫她這聖母躲了過去,卻意外應到了無辜的潘貴妃身上。
明明,這一切都是計劃好了的,天衣無縫,而她聞訊趕到承徽宮時,也確確實實正聽到施太醫發火,指著那繡屏斥責宮人,說這沾了麝香的東西,怎麼能進娘娘的身!
她當時心中得意,還以為此計已成,當下命宗汝儀扣下了正要往外撤的繡屏,還問了施太醫一句,是否這繡屏有問題。施太醫也答了句確實。
可這會兒,怎麼本該藏在裡頭的東西卻全都沒了?
梁太後此刻心慌得緊。要知道,能不能把相蘅拉進這場官司裡,最重要的並非這屏風上有沒有麝香的痕跡,而是有沒有毒藤草。畢竟楚王妃此物是贈予太後的,而麝香於太後鳳體並無妨害。至於太後轉贈貴妃,那又與她什麼乾係?
蕭逐一直沉吟著沒有說話,倒是李太後,聽了她的質問,不由輕笑“嗬,姐姐倒是想得多,妹妹愚笨,卻不知不過空了截框子罷了,這裡該有什麼?”
梁太後顧不上與她分辯,隻緊著質問施太醫“太醫,哀家初到承徽宮時見你著人撤這屏風,便曾問過你,此物是否不妥,當時你是怎麼回的!”
“聖母皇太後容稟!微臣不敢妄言,此繡屏上沾染了麝香氣味,木框子又是漆斑木所製,此二物於尋常人無礙,漆斑木更有延年之效,但對上孕婦卻都是大大不宜。微臣是見此物在娘娘左右,深感不妥,方有當時之言。”施太醫道“隻是,貴妃娘娘此番驚胎,卻並非是因著此二物的緣故!”
梁太後咬牙“什麼!”
蕭逐狐疑“那是因何?”
施太醫回道“依臣診斷,貴妃娘娘應當是誤食了紅花,幸而上天庇佑,所食不多,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施太醫這句斷言一下,李太後與相憫黛皆鬆了一口氣。
既是誤食紅花,那就斷然不會與宮外的楚王妃有關了。
一旁聽了這麼久的宇文柔有點無趣,哼笑道“這下好了,賢妃,你這妹妹命大,可是沾不上她的嫌了!”說著,她話鋒一轉,打量了憫黛一眼“就是不知當姐姐的,是否也能清清白白,沒得嫌疑!”
憫黛冷冷看了她一眼,轉頭隻字不言。
宇文柔一拳打在棉花上,正待多諷她兩句,這時候,潘貴妃的貼身侍婢翠綃從寢殿而來,稟道,貴妃娘娘醒了,因太醫囑咐實在不宜起身,還請陛下寢殿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