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得蛾眉勝舊時!
奚楚暮拚了一身所學去抗衡,可最終,還是抵不過那人玩厭了,隨手一擊,便叫他一口鮮血噴薄而出。
“咳,咳咳……”
他氣喘如牛,汗流如油,強撐著一口氣,方才沒直接癱在地上。往日,他隻聽說過陣術過強難以支撐,便會有反噬之憂,不想今日在這荒郊野嶺,竟差點就親身嘗試了一回。
“晚輩……多謝前輩手下留情!”他艱難起身,對著空蕩蕩的荒野高聲一拜,“還願前輩現身,也讓晚輩知道究竟是敗在誰的手上!”
這陣術一罷,裴瑤卮的頭痛也漸漸弱了下來,隻是神誌卻受這陣法波及,愈發地模糊了。渾噩之間,她聽到天際傳來兩聲輕笑,跟著便隻有輕飄飄一句“……後生子,你這樣的,還不夠格看不上辭雲溫氏。”
她雙眼已經睜不開了,但一夕聞得這話,卻還是禁不住蛾眉一蹙。
這話,這聲音……
奚楚暮神思一轉,也漸漸有了一點猜測。
“晚輩言行有失,是晚輩的過錯,這廂便給前輩賠罪了!”
才從地上掙紮起來的長孫真,抬眼便見他撩起衣擺,任身上如何不適,還是朝著天際鄭重其事地拜了一拜。
“楚暮!你這是做什麼!”長孫真兩步過去便要將他拉起來,卻見奚楚暮全然不受他的影響,手上下了死力氣阻下他的動作,仍顧自對著那蹤影不見的人說道“今日唐突冒犯,妄自與前輩鬥法,是晚輩蚍蜉撼大樹,還望前輩海量汪涵!請前輩現身,再受晚輩大禮!”
四野寂靜,一時隻有風聲。
長孫真被他這陣仗嚇得不淺,然屏息片刻,卻不見有任何回音,膽子便又大了起來,誰知剛要說他故弄玄虛,便聽再度憑空傳來一句“地上躺著的那個,你帶不走。”
聞言,兩人齊刷刷地回頭,看向已呈昏迷之態的楚王妃。
長孫真憋了一肚子氣,一聲冷笑溜出來,才想反唇相譏,卻見奚楚暮毫不猶豫地應道“是,晚輩不敢。”
“奚楚暮!”
他瞠目結舌地看向奚楚暮,奚楚暮眉頭深深,重重對他搖了搖頭,轉而又向空中道“晚輩稍後便著人送楚王妃回去。”
空中的聲音隻道“人留下,你們……”
奚楚暮立時接道“是,晚輩明白了,這就離去!”
微微一頓,他仔細忖度著,還是說了一句“還望前輩何時得空,肯往迎月一行,我奚氏全族定當倒履相迎,恭候大駕!”
這回,空中徹底沒了聲響。
長孫真見他應允之後,當真便要拉著自己上車離去,自是百般不情願,滿嘴顛三倒四地與他分說了幾句,卻被他一個冷眼看來,嚇住了。
自二人相識以來,奚楚暮一向待他客氣,雖也有嚴肅的時候,卻還從未有過那一刻像如今這般,隻一個眼神,便勝過了寒冬盛雪,恨不能將他凍在原地。
隻聽他狠狠壓著聲音,一字一句道“不想客死他鄉,就彆廢話。”
長孫真生生打了個寒顫。
兩人上了車駕,馬蹄複起的一刻,奚楚暮死死看了眼地上的人。
裴瑤卮是在一臥溫軟的床鋪中醒過來的。
她這一暈,便過了一夜一日,睡夢中還不輕鬆,腦子裡自有一番走馬觀花,沒道理地出現了許多人、許多事,有好有壞,大夢初醒之際,也是全身緊繃,如同夢魘一般,突然睜開了雙眼。
燭火幽幽,室中並不十分光亮,有人湊上來,伏在她床邊,激動道“主子!您終於醒了!”
主子……?
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喚過自己了。
她腦子裡還有些發懵,隻覺非但這稱呼熟悉,就連這聲音……也當真是好耳熟呢……
“主子,您覺著怎麼樣?身上還難不難受?渴不渴餓不餓……”
身邊的人一連串問了許多,裴瑤卮順著聲源緩緩看過去,目光卻是一滯,半晌用力閉了閉眼,複又睜開,如此兩回之後,她竟忽然笑了。
“紡月啊……”裴瑤卮長長一歎,轉頭輕輕合上了雙眸,哪怕精神尚是朦朧之際,笑意卻也平添悵惘“我還以為自己醒了呢,看來這還是夢……”
耳邊登時傳來了哭聲。
“主子!”紡月緊緊握著她的手,撫上自己的臉,一個勁兒的搖頭道“不是夢!這不是夢!奴婢就在這裡!你看看奴婢,奴婢就在您身邊呢!”
手上,觸感溫暖,是……人的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