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著寒光的刀鋒貼近了潘整的喉管,溫憐笑意愈勝,話說得卻慢“彆人的人間,是好。但你的人間……隻要我願意,隨時可以在後頭給你添上倆字——”
她說著,足尖微踮,竟是貼在他耳畔,輕輕吐出那倆字“煉獄。”
嗬氣如蘭,勾纏心魄。
潘整回味著餘音,心中卻歎,真是可惜了。
這般的一個妙人兒,怎的就跟了蕭還。
溫憐說完,手中用了三分力氣,在他脖頸之間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潘整眉頭不皺,任她發難。
似是被那鮮血愉悅了,溫憐心氣兒平順了些,隨手將他的刀往地上一扔,提步欲走。
潘整卻叫住了她。
“王妃,”手指抹過傷口,沾染了紅,他朝溫憐的背影逐步走近,“王妃才名傾世,辭雲溫氏家學淵源,您自然是有這個能耐,叫我生不如死的。”
“隻是,素聞那長明劍,舉凡動用一次,總得拿相應的福祉來換,我卻不知,王妃還有沒有這樣大的福氣,肯為我消耗?”
溫憐哼笑一聲。
“長明劍?”她不屑地側目睨了他一眼,“你也配?”
潘整便笑道“既然王妃心裡,我不配,那我又何須擔心這煉獄兩字會落到自己身上?”
聽上去不過是唇舌上的便宜罷了,但溫憐卻清楚,潘整這話,實是在說,他根本就不相信她真會將他怎麼樣。
溫憐轉過身去,難以置信地笑看著他“看來,讓你們父子平白多活了這些年,倒是我心慈手軟了。這才有今日,讓你覺得,我叫囂著報仇,不過都是虛張聲勢罷了?”
潘整沒說話,一味含笑望著她。
溫憐心間滋味複雜,一時竟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也是,她心頭自省道,這殺夫之仇,自己竟也容他們安穩活了這些年,這也怨不得人家覺得,自己是外強中乾的無能之輩。
許久之後,她點了點頭,“罷了,你就先這麼以為著吧,到時候,誰死,誰知道。”
這回說完,她再不留戀,邁開大步便自離去。
去華館中,剛剛打發走了不速之客,裴瑤卮轉頭就變了臉色。
蕭邃見她麵色陰沉,便趣道“適才對著外人不是很高興嗎?怎麼對著自己的‘夫君’,反倒生起了氣來?”
裴瑤卮哼笑一聲,返身在南窗下一坐,“殿下隻見我對著潘家姑娘高興,卻不知,我在那窗戶根兒地下站著的時候更高興!偏生有人不讓我高興,仗著他自己個兒有嘴,非要三言兩語將我刺兒出來!”
她這麼一說,蕭邃倒有些意外,與她並排落座,“依你之言,你原是隻奔著聽窗戶根兒來的,卻壓根兒沒想現身?”
裴瑤卮心說,現身有什麼意思,非得在背地裡,凡事才看得清楚呢。
她擺弄著潘擬帶來的幾樣點心,隨口道“我為何要現身?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叫潘妃知道我洞悉了她的如意算盤,並未出門,這頭卻由著潘擬與你打情罵俏,也不現身。等稍後她們姑侄倆一對,保不齊都要心裡惴惴,惶惶然不知我葫蘆裡買的什麼藥,那才有意思呢!”
蕭邃麵色一糾結,上下打量她一眼,“你真是……”
“真是什麼?”她說著,故作痛心疾首之態,“說起來,我也夠識趣兒的了吧?躲在那裡不聲不響的,也沒妨礙你調戲美人兒,你倒好,轉著圈罵我見不得人,合著楚王殿下就是這般謝媒的麼?”
謝媒……
嘖嘖,真是好難聽的兩個字。
他不易察覺地蹙了蹙眉,頑意微收,淡淡道“你倒是真賢惠。”
裴瑤卮耳朵一動,聽出他這話裡有點彆的意思,看了他一眼,卻沒深究,隻道“潘家姑娘的草書,倒是練到殿下的心坎兒裡去了,隻是這幾樣點心……嘖嘖,可惜了,竟沒一樣是殿下愛吃的!”
他唇角淺淺一勾,側目道“你知道我喜歡什麼?”
神仙富貴餅,海棠酥,玉糝羹。
她挑挑眉,“我也不知道呀,隻是到底朝夕相對了這麼些日子,之前在府裡,也不見你日常吃過這幾樣東西,想也知道,你自是不愛的。”
蕭邃默默看了那點心匣子許久,不知在想什麼,裴瑤卮見他這般出神,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正要叫人將這些收走,忽聽他道“我喜歡神仙富貴餅。”
他看向她,“你去做一道來,我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