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她的,是潘整身邊的小丫鬟。
輕塵乍一見這麵生的小丫頭,心裡還琢磨呢,怎地這回潘整倒是沒親自過來?
她問那丫頭“你有什麼事呀?”
丫頭恭敬道“您便是輕塵姑娘吧,奴婢是潘世子身邊的!我家世子特叫奴婢來告訴姑娘,上回的芋頭羹姑娘沒喝上,世子又備了許多,時刻等著姑娘過去品嘗呢!”
芋頭羹?嗬嗬。
輕塵笑意融融,一雙眼彎成了月牙兒,直將那小丫鬟都看愣了。
她道“難為潘世子惦記了,我也惦記著潘世子那盞蜜羹呢。隻是……”她佯作為難,“這兩日我家王妃看得緊,我怕是不好出門呢……”
丫鬟便道“世子也曉得姑娘的難處,”她仔細看了看左右,才壓著聲音接著道“世子說,去華館後門外頭連著一片荒廢的花園,姑娘若是有心的話,等明日入了夜,世子會在園中等著姑娘,不知姑娘的意思是……”
那片花園?
輕塵腦筋一轉,聽說,那是年初時寧王瞧著不喜歡,圈出來,準備要改建的地方,她也到那裡頭轉過,說是廢棄之地,但其中卻也還算幽靜,尤其是,外圍還有幾間小屋,原是供人小憩之處,此刻想起來,倒還真是個方便辦事的……
這可真是,她正愁怎麼將潘整引出流景軒呢,眼下這話竟從他自己口中說來了,又找了這麼個既便宜又見不得人的去處,可不正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嘛!
她努力裝出臉紅羞臊的模樣,好半天,才與那傳話的丫鬟‘嗯’了一聲。
翌日一早,輕塵精神抖擻,早早就來到裴瑤卮身邊侍奉。
裴瑤卮見了她還說呢,一元先生果真妙手,一副藥吃下去,蔫兒茄子轉眼就變孫猴兒了!
輕塵一聽,麵色一頓,有心說,那您可是誤會了,他老人家實在是個虛勁兒大實勁兒小的,從來就會嚇唬人,動起真格來,一萬個指望不上!
這樣想著,她看了眼自己的頭發,悲從中來,幽幽一歎。
一上午還算安生,日頭往西一走,輕塵便跟著有些坐不住了。
“娘娘,殿下今日會回來麼?”
“午後才派人來告訴過,說是不回來了。”瑤卮說著,含笑朝她看去,“你這兩天,倒是格外關心他?”
輕塵心裡合計著事,隨意點了點頭,回過神來,登時一悚,生怕她誤會,連連搖頭。
“不是的不是的!娘娘您可千萬彆誤會!”她擺手道“奴婢就是……就是想著殿下早點辦完了事,咱們也好早點啟程回京,您可千萬彆誤會呀!”
裴瑤卮還沒怎麼樣呢,她倒是越說越急,就差跪下來抱著她大腿表忠貞了。
“誤會什麼?”裴瑤卮嘖了一聲,在她額頭上輕輕一敲,“你這丫頭,怎麼成日家淨想些不著四六的事,凡事都要往越描越黑上走去?”
見她這樣說,輕塵方才鬆了一口氣。
她揉揉額頭,站起身來,嘟囔道“奴婢這不是怕您多心,再傷了與殿下的情分麼……”
情分?嗬,裴瑤卮暗自冷笑,心道自己跟他那點情分,早八百年前就傷得完完的了。
輕塵從她這裡得了準信兒,下午便開始暗中安排開了,萬事俱備地熬到了晚上,等著這座王府褪去喧嘩,換上寂靜,她便就著一早留好的門縫,從後門溜了出去。
潘整還沒到。
她並不擔心那家夥會爽約,整個人都安然得很,取出一先藏在石桌底下的食盒,將杯酒碗盞擺上,等了沒一會兒,前頭便有了動靜。
潘整還真是帶著芋頭羹來的。
見她已擺好了酒點,潘整便笑說兩人心有靈犀,竟是一樣惦記著對方呢。
輕塵隱隱有些笑意,卻又儘力壓著,似是不好意思讓這點笑容展露出來一般。
她指了指潘整麵前早已斟好的美酒,急著讓他品嘗,說這是楚王殿下從塵都帶過來的,自己趁殿下不在,好不容易才順出了這麼一壺,惦記著給他嘗嘗。
潘整看看酒杯,又看看她,搖扇淺笑,半晌都沒有動作。
輕塵臉上有點掛不住,跟著,更似猛然間想到什麼一般,神情都僵住了。
潘整順勢便問“怎麼了?”
“我……”輕塵低下頭,好半天,咬著唇抬頭覷了他一眼,“是我考慮不周,潘世子這樣的出身,什麼好東西沒嘗過,哪裡……哪裡需要我這‘賊贓’給您解饞的……”
月光下看美人,實在是件享受的事。
潘整一麵欣賞著她這番我見猶憐之態,一麵,卻也在心裡暗道可惜。
須臾,他執起酒杯來,目光杯壁間隱約可見的粉末上停頓了一瞬,隨之飽含寵溺地朝她看去。
他無奈一歎,隻道“需知這世間萬千的金粉,此刻落在世子眼裡,卻都不及你這一杯‘賊贓’的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