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她道“此番之事,您的目的所在,並非奪取,而是給予。”
“您取了宋姑姑的性命,便是給了母後皇太後無儘的孤單。您想讓她在這帝宮中孤身一人,無依無靠。”
何等殘忍,何等狠厲。
經此一事,裴瑤卮都要對這位聖母皇太後刮目相看了。
“說對了一半。”梁太後幽幽笑道“除此之外,哀家還有一個目的——便是要教你一個道理。”
她說“跟錯了主子,可是要吃大虧的。”
嗯,裴瑤卮想,聲東擊西,加之,殺雞儆猴。
說話間,已來到淩雲殿之下。
梁太後朝大殿的方向看了一眼,轉頭問道“進去了該怎麼說,你可明白了?”
裴瑤卮福身道“聖母請放心,妾,不敢不識時務。”
淩雲殿中,蕭逐聽說她們兩人一塊過來,還有些意外。
梁太後一進門,臉上的輕鬆愉悅便全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副傷感之態。她先是與蕭逐說起白日裡宋姑姑遭遇不幸之事,母子倆裝模作樣地感懷了一番,接著,便又聊起了梁煙雨。
“煙雨這些年在外頭,是真吃了不少的苦……”梁太後的悲傷顯然真心了許多。她邊說,便覷著蕭逐的神色,歎道“哀家知道,你一直怨恨著她,恐怕不愛聽哀家說這些話,可是皇帝,人死為大,煙雨當年……就算她真有錯,可她也終究還是你表妹、是哀家的親侄女!你將她發配度道,也算給足了教訓,如今……她這麼早早地就走了,你可不能讓她走得不安心啊!”
聞言,蕭逐眉頭一蹙,“母後此話何意?”
梁太後長長一歎,邊擦淚,邊朝站在一邊的楚王妃看去。
蕭逐自然也注意到了母親的眼神,他暗忖片刻,方才出言問道“楚王妃見過玉華真人了?”
裴瑤卮上前一跪,低著頭答話“回陛下,是妾不好,明知玉華真人在病中,卻還忘了忌諱,不小心給真人見著了,惹得真人一時激動起來,說了,說了許多……”她抬頭,怯怯地看了蕭逐一眼,又看向梁太後,跟著,像受了什麼驚嚇似的,複又將頭狠狠低下,“說了許多糊塗話……”
“糊塗話?”
蕭逐自然知道梁煙雨見了相蘅,大概會有什麼反應。連他這個神誌清明之人,早些時候初見她,都生出了些恍然之感,更何況是那病重的虧心之人。
此番梁太後帶同相蘅去承陽宮,他一早聽了信兒,原想阻攔,但再一想,一來,命婦之事,自己不大好說話,二來,他知道母親是疼愛梁煙雨的,是以他便也覺得,即便相蘅去了承陽宮,母親為著梁煙雨考慮,應該也不會讓她見到相蘅的。有了這番打算,他也就由著她們去了。
誰料,這一行回來,竟還是出了事。
裴瑤卮聽得出來,蕭逐聽了自己的話,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
“她都說了些什麼!”他緊緊盯著跪在地上的人,態度之異常,連梁太後都有些意外。
“玉華真人,玉華真人她說……”裴瑤卮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梁太後數次,才望向蕭逐道“真人扯著妾的手,直說妾冤枉了她,又說氣什麼關於砒霜的事,她說,害妾的另有其人,那人是……是……”
隨著她的話,蕭逐漸漸鬆了一口氣。
看來,梁煙雨說的,不是那件事。
“皇帝,煙雨臨終時,時有神誌不清,依哀家看,她是錯將楚王妃認成瑤卮了!”
瑤卮?裴瑤卮一聽梁太後這個稱呼,差點沒忍住抖意。看來,梁太後為了除掉潘若徽,如今也不惜利用起死人來了。這還真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蕭逐沉著臉色默了片刻,才問道“她說那人是誰?”
“玉華真人未曾提及那人名諱,隻說……”她聲音越發低了,好不容易,才破釜沉舟似的,將後頭的話說了出來“她隻說那人奪了她的位子,將她謀害至此,她死也不能瞑目!”
她的話說完,那邊,梁太後默默一笑。
“皇帝,你都聽見了?”片刻後,梁太後一歎,“當年的事,既冤枉了煙雨,又險些害了瑤卮,到最後取而代之成了貴妃……凡此種種,能做到的人,還難猜麼?”
裴瑤卮跪在那兒無聲無息,其實心裡倒也有些感歎。雖說,梁太後借自己的嘴,無中生有地對付潘若徽,但,她這故事編得,卻也真是歪打正著,稀裡糊塗得撞上了真相。
蕭逐情緒難窺,半晌,卻隻耐著性子與梁太後勸道“母後,您也說梁氏死前時常神誌不清。神誌不清之人的話,豈又可輕信?”
梁太後臉色一變,“那皇帝的意思呢?難道還是要一意孤行,扶那算計過先皇後的惡婦正位長秋?!”
“母後,”蕭逐喚了一聲,母子兩人僵持了半天,他終是妥協般地一點頭,“罷了,如今朝局也不安,立繼後的事,且先往後推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