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次,是太子悔婚之後,她出居昭業寺靜心,不久,蕭逐便找上門來,欲與她合作共謀。大哥知曉此事後,將自己叫到身邊談心。那回他說的話不多,裴瑤卮也幾乎沒怎麼聽進去,隻記得他話裡的主旨是,讓自己守著規矩,不要與秦王往來,更不要同太子較勁。
裴瑤卮自然是沒聽他這話。
第二次,便是當年大哥隨軍出征的前夜。
那是極平常的一個夜,八月份,天氣尚有些悶熱,月亮掙紮著往高裡爬去,她為著第二天大哥二哥俱要出征之事,心裡不安,倚在廊下的美人榻上,怔怔地挑著燈花,顧自沉思。
裴長歌過來時,她莫名有些發慌。自從自己及笄之後,大哥守著禮數,平日裡便甚少來自己房中了,更不提還是這般的天色下,突如其來。
“再過幾個時辰便要整裝出征了,大哥怎麼還不睡?”她攏了攏披風,坐直了身子,打發走了侍女,親自給兄長倒了杯百花蜜水,眉目間儘是關切“行軍本就辛苦,若是傷了精神,更要難受了!”
自得了出征的旨意,裴長歌連日來儘在幕府忙碌,也是直到這臨行前夜,方才抽出空來,回府與弟妹們一起吃了頓飯。他在寢閣中思量許久,最終還是決意過來,否則,隻怕出征在外,心裡也不安生。
“此番出征,不知何日方能歸回,為兄左思右想,有些事情,不與你交代一番,實在放心不下。”
裴瑤卮一聽,心裡便明白了七八分。
她微垂下頭,扯了扯嘴角,問“大哥……是為秦王的事來的?”
裴長歌沉默了片刻,開口時,卻並未單刀直入。
“蘅蘅,你看大哥疼不疼清檀?”
裴瑤卮一愣,怔怔朝他看去,半晌才頷首道了句,自然是疼的。
裴長歌便笑了,“你不知道,你小的時候,大哥更疼你。”
這是裴瑤卮第一次從她這不苟言笑的大哥口中,聽到這般動情的話。
裴長歌道“你二哥小時候太淘氣,鬨騰得一家子不得安生,父親那性子你也知道,不父子兩個一起淘也就罷了,更彆指望他老人家能約束一二。是以,在母親懷你的時候,我就暗自祈禱是個妹妹,文靜乖巧些,貼心懂事。”
聽到這裡,裴瑤卮抓了抓臉蛋,雙頰有些發紅。
裴長歌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沒歎兩聲失望,隻接著道“雖然你出世之後,頗有點差強人意,但這麼多年,大哥對你的疼愛,一點也不比清檀少。”
裴瑤卮鼻尖發酸,唇邊笑意流露,頷首道“大哥疼我,我知道。”
裴長歌凝眸看了她片刻,繼續道“咱們家的女兒,命數,大多是無從選擇的。你出生沒幾年,陛下便昭告天下,立三皇子為太子,那時候我便知道,他八成就是你未來的夫君了。”
聽到這裡,裴瑤卮隱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有些聽不下去了。
她抬頭看向哥哥,頗為急促地問了句“大哥究竟想說什麼,不妨直說就是。”
實在是沒必要,再與我多提那不該提的人。她暗道。
裴長歌眉目微動,依稀浮現出疼惜之意,半晌,歎了口氣,接著道“大哥想告訴你,這麼些年,大哥一直都在默默觀察著東宮,生怕我家小妹到最後所托非人。”
裴瑤卮愣住了。
“大哥……”她有些不知道哥哥這是什麼意思。是想為蕭邃分辯?還是說,他想告訴自己他看錯了人?
裴長歌接下來的話,愈發出乎她的預料了“自然了,太子私人行檢之上的事,便是拎出來鞭撻一百遍都不過分。隻是蘅蘅啊,這江山國祚,是不能、也斷乎不會由小兒女情愛所左右的。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