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殿下紅著眼睛,全身的血,仿佛涼了一遍,再又一點點熱了回來。他撐案而起,道“傳尉朝陽,即刻啟程,回京!”
塵都,楚王府。
瞬雨剛剛接了楚王殿下派人八百裡加急送回來的信,原以為有什麼急事,卻不想,信中一是問她王妃的近況,二便是囑咐她,讓她千萬照看好了王妃。
瞬雨不情不願地撇了撇嘴,將信收好,便著人吩咐門房,預備車馬,打算去昭業寺看一看那位主子。
“姐姐!”
她這頭才剛打發走了傳話的人,輕塵便不知從哪蹦了出來,驚人的一聲呼喚,險些沒把瞬雨嚇掉了魂兒。
“你這丫頭……”瞬雨回身,揉著心口順氣,無奈地抱怨“怎麼就不知道文靜些!大白天的,我還當見鬼了呢!”
輕塵嘻嘻一笑,湊過去挽她的手“瞬雨姐姐,你彆這麼正經,這樣的話,殿下倒是說得。可您這性子,比我也好不到哪去,就彆五十步笑百步啦!”
瞬雨翻了個白眼兒,作勢就要擼胳膊挽袖子收拾她。
兩人笑鬨一陣,輕塵便進了正題“姐姐,我才聽你說要去昭業寺看王妃,也帶著我去吧,我都好些日子沒見王妃了!”
“想啊?”
輕塵點頭如搗蒜。
瞬雨哼了一聲,順著話逗她“要不你去吧,我不去了。”
輕塵想了想,倒覺得可行“也成啊!反正姐姐成日要忙的事這麼多,多折騰也累,我是個無事忙,能替您分憂,可是求之不得呢!”
瞬雨笑道“你還真是打蛇隨棍上,什麼話到你嘴裡過一遍,都能好聽個千百遍不止!”
“哎呀,我也就這麼幾個長處了,平日裡不展露展露,還留著它過年麼!”說著,她忽然想起什麼,就問“對了,姐姐這陣子一直呆在府中,怎麼不常往彆苑去了?”說著,她四下一望,鬼鬼祟祟地問“那位客人走啦?”
瞬雨嘖了一聲,心說,倒真讓她給猜著了。
前些日子,婁先生說有事要辦,要離開一陣,留話會在楚王殿下班師之前回來,瞬雨自然不好阻攔,前腳送走了婁箴,後腳,便將此事千裡傳書,告知了殿下。
所幸殿下當時並未說什麼。隻是,眼看著如今殿下班師在即,婁先生那裡卻還沒有音訊……這會兒輕塵一提,瞬雨心裡便也擔憂了起來。
“罷了,到時候再說吧……”她顧自嘟囔了一句,跟著便也鬆了口,叫輕塵回去準備,“半個時辰後啟程,你若是慢了,我可不等你!”
輕塵歡喜地一拍手,叫了兩聲好姐姐,便一溜煙地跑回去收拾了。
瞬雨望著她的背影,搖頭笑了笑。轉身回房的路上,卻見到了李寂。
亭橋上,李寂倚欄而坐,目光深深地望著詔獄的方向。
瞬雨躊躇了半天,終究還是沒能熟視無睹地從他身後走過去。
“表公子,”她步入亭橋,道“入冬天氣寒冷,您獨自在這兒做什麼?”
李寂看了她一眼,半晌,才收回目光,平靜地說道“詔獄的眼線才遞出話來。”
“皇帝今日,便要對薑軼動手了。”
瞬雨心頭一動。
這也就是說,李寂不出手的話,今日,便是薑軼的死期了?
她問“如何動手?”
李寂極輕地嗤笑了一聲,道“毒殺,再謊稱暴斃,老法子了,不新鮮。”
“那您……”她眉眼緊蹙,似乎有些緊張地問“您已經決定了?”
“嗯。”
“……不救?”
李寂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
“我不知兄長為何要將這件事交給我。”他道,“或許薑軼的這條命,他也在留與不留之間難以選擇,是以……便將這選擇交給了我來做。”
“但願我沒辜負他。”
瞬雨卻覺得,殿下大概不是這樣想的。
薑軼對殿下而言,並無什麼特彆的意義,真正對殿下有意義的,是李寂。
她沉默須臾,小心問道“公子,我能問問,您為何不救嗎?”
李寂轉頭與她對視,頂著他的目光,她又問了一句“是為了果侯嗎?”
不想,李寂沉默片刻後,卻是搖了搖頭。
“談不上。”他道“他既然認了蕭逐為主,這就是他自己選擇的路,他為主籌策、為主奔走、為主拚殺,皆是他的本分。”
“臣為主生,亦要為主死。善始善終,我有什麼好插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