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恬急了,“——殿下!”
蕭邃暗自一歎,回頭問道“夫人還有事?”
見他留步,潘恬麵色微舒,跟著便又羞怯起來。
她微垂著頭,輕咬著嘴唇,細聲道“殿下,妾有一言,自知冒犯,但……”吞吞吐吐了半晌,她鼓足勇氣似的抬起頭來,一雙美目定定地望向他,道“今日得見殿下是意外之喜,往後不知何日還能有此機會,便是失禮,也請殿下容妾問一句話,可好?”
許是起根兒上便認準了她的品行,蕭邃這會兒看著她,心中已有不耐,但到底沒說撕破臉,轉頭就走。
得了他的應允,潘恬如得了什麼救命稻草一般,麵上喜色一閃,細細忖度了片刻,才道“妾本一婦人,按理不該置喙朝政,但近日來,外子仕途不順,在家中,也是時常神思頹喪,鬱結難舒,妾實在擔心,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邊說,便小心翼翼地望了蕭邃一眼。
“妾知道,太子殿下是賢明之主,若然外子往日有何冒犯之處,還望殿下大人大量,莫要與他一般計較……”頓了頓,她咬著牙道“您給他一條路走,也便是給妾一條活路,妾願儘心報答,隻求殿下開恩!”
話畢,她俯身叩首,十足地誠懇。
蕭邃一耳朵聽、一耳朵冒,原本百無聊賴,可聽完她這最後一句話,卻也跟著上心起來。
儘心報答?
這四個字兒可真是足夠引人遐想的。他心裡默默湧上一點委屈,有心問一問裴曜歌這媳婦,自己往日裡的名聲就這般狼藉麼?倒要她拿出來良家婦女為保家門平安,便主動獻身於惡霸地主的姿態來奉承?
“二公子的仕途之路,連著夫人的活路?”想了想,蕭邃索性帶了點笑意,意味不明道“夫人這話,恕孤實在不解。”
潘恬欲語還休地扭捏了許久,慢慢擼起了自己的衣袖。
藕節似的手臂上,幾道傷痕清晰可見,又青又紫的,刺得裴瑤卮直躥火。
太不要臉了!
這女人實在是太不要臉了!
若是她與潘恬此刻都還活著,那她定要找機會扯緊她的衣領,先賞她兩記耳光,再好好問一問你自己勾搭人也就算了,做什麼還要往我哥身上潑臟水?他哪裡對不起你了?
她一麵生氣,一麵,卻也是當真意外——沒想到驕傲如潘恬,竟也做得出這等自降身份的事來,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蕭邃隻匆匆看了一眼,便利落地移開了目光。
“夫人請自重。”他道,“再者,數九寒天,凍壞了身子也不好。”
“殿下!”潘恬急道“殿下是以為妾不知廉恥嗎?……嗬,便是如此,妾也認了!但請殿下開恩!要麼給外子一條路走,要麼……便請殿下救一救妾,這樣的日子,妾真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整個人頹喪地坐在了地上,似哭似笑,倒十足不像作假。
裴瑤卮都給她這模樣弄恍惚了,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想,不會自家哥哥當真有那樣暴虐的一麵,方才把潘恬給逼成這樣的?
倒是蕭邃,比她還要冷靜些。
他左右望了望這寂靜無聲的內院,想了想,終於還是近前,伸手將地上的人給扶了起來。
潘恬一起身,他便立時退開了。
“夫人放心,”他淡淡笑道,“二公子是秀士俊才,朝廷的可用之人,來日他的前程,自是不可限量。夫人隻管安心等著做一品夫人就是了。”
潘恬聞言,眉頭幾不可察地輕輕一蹙,正要說話,便又聽蕭邃道“郡主病體不安,夫人是孝女,孤也欽佩,便不打擾母女天倫了。”
這回說完,他再沒管潘恬的反應,頷首一禮,徑自離去了。
前頭許國公的壽宴尚未散席,一切都還熱鬨著。
從璧山苑出來,沒走多一會兒,潘誡便匆匆迎過來了,也不知是聞訊而來,還是一直等在外頭。
“殿下,”潘誡近前行禮,臉上還帶著擔憂,“郡主那裡……”
“郡主為國為家之心,與潘公是一樣的,孤心裡明白。”蕭邃含糊道,“天色也不早了,孤還要早些回宮去給父皇回話,這就走了。今日是潘公的大喜,酒席宴前,潘公還要儘興才是。”
潘誡聞言,自是一番客氣,親自將人送到門外。蕭邃剛要上車,忽似想起什麼一般,腳步一頓,回頭看向潘誡。
“哦,對了——”他唇邊帶笑,眼中卻甚是清明,“潘公,郡主在病中,璧山苑裡,還該多添些人侍奉才是,否則,可是要誤事的。”
潘誡聞言,背脊一凜,也不敢抬頭,隻能唯唯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