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蕭邃低斥一聲,喝斷了他的話。
他心頭的動搖,越來越重了。
他想,等過完這個年,即使不合規矩,自己也勢必要去一趟裴府,見一見她,將這些事情,親口與她問個明白。
然而,出乎他預料的是,沒等他鼓起勇氣去見裴瑤卮,她那邊便又來信了。
尉朝陽從岐王府取了信來交給他,蕭邃看完之後,心頭驀地涼了半截。
看出他臉色不對,尉朝陽連忙問道“殿下,出什麼事了?”
蕭邃慢慢坐回椅子上,緩緩搖了搖頭。
那信上說,二月初一時,她會去昭業寺進香,屆時,邀太子殿下前去寺中一見,有些事情,總要說個明白。
什麼事要說個明白?
他們倆之間,有什麼事,需要說明白?
這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如同驚堂木拍在他心口,依約已將這一季的傾情相付,都定罪成了笑話。
旁觀著這一切的裴瑤卮本人,眼下實屬有冤無處訴。
怎麼會是這樣?
她記憶裡的年末年初,分明是自己一封封書信寫出去,卻都如同泥牛入海,半點回音都沒得來。至於眼前這封約他昭業寺相見的信,就更是實打實的胡謅!
事情發展到這裡,她其實也已經猜出來,問題出在哪裡了。
她的心,也如蕭邃一般,涼了半截。
眨眼到了二月初一,蕭邃依信赴約,進寺一打聽,便問出了懷國公府來人的所在。
他朝著師太所指引的方向走去,腳步慢得很。
到地兒一停,裴瑤卮借著他的目光一看,忽就一愣——
這處院落,怎麼會……這般眼熟?就好像是……
對了!
是除夕大火那晚,自己遇見他時,他所在的那座荒園!
回到武耀二十年初,荒園未荒,其中鬆柏青翠,甚至還有些生機。
蕭邃進到園中,腳步越發輕慢了下來。禪房內,依稀可見有兩道人影,一坐一站,多半是姑娘與丫鬟。
門前,他剛想叩門,卻忽然聽到屋裡傳來一個聲音——
“……姑娘,您也真是的,做什麼非要親自來這一趟?事情都到這份兒上了,還有什麼好解釋的?您就認定那太子爺知道了真相之後,定然不會動怒?他若是傷了您可怎麼辦?”
蕭邃是什麼心情暫且不談,裴瑤卮乍一聽這聲音,剩下的半截心,也都涼了。
這是織風的聲音。
嗬,果然,生前死後都得自己倚重關照的丫鬟,自己當親人一樣待的女孩子,當年背著自己,竟然,竟然……
遲來十年的恍悟,這般的背叛,讓她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時,屋子裡響起了另一個聲音“你還好意思說,這事怪誰?若不是你不小心掉了阿逐給我的回信,我這好好的一段籌謀,至於付之東流麼?”
裴瑤卮自己認不出來自己的聲音,但蕭邃卻在聽到這聲色的一刹那,便心神巨震,腳下虛虛退了兩步。
他想她在說什麼?她為什麼會那樣親密地稱呼蕭逐?她的籌謀……她什麼籌謀?
裴瑤卮則想蕭逐也真是能耐,事無巨細至此,不光筆跡模仿得夠像,就連聲色,都能找得到與自己一般無二的人?
這樣想著,她忽然有些好奇,不知裡頭假扮自己的人,臉蛋長得怎麼樣?也會同自己很相像嗎?又或是更簡單些——易容?
那頭,織風開始委委屈屈地認錯,直說是自己疏忽,那日便不該同太子身邊的人一起走那段路。
“唉,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我隻盼著,這一整個秋天的鴻雁傳書,太子爺不是同我寫著玩兒的。”屋子裡的‘裴瑤卮’道“但凡他對我能有那麼一點真心,我就有把握,還能將這場戲演下去……”
蕭邃連門都沒進,憋著一口氣,轉身走了。
裴瑤卮被他心裡的傷與恨震得痛苦難名。
他回到東宮,坐在燈下一夜未眠,翌日連早朝都沒上,直接告了病。
暮色四合時,他離開了東宮,來到了崇天宮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