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運咿咿吖吖地應著,拖著瞬雨的胳膊,隻叫她快些前方帶路。
往浴光殿去的路上,他一個勁兒偷偷摸摸地左顧右盼,也不知在搜尋什麼,瞬雨不經意瞥見了一眼,隨口問了一句,不想,倒將他給問住了。
“喲,真新鮮,咱們小王爺還有說不出話來的時候呢?”她趣道“我倒真好奇了,你這究竟是找什麼呢?”
“嘶……也沒找什麼,就是……”蕭運抓了抓頭,磨蹭了半天,才不情不願地同瞬雨打探道“姐姐,那丫頭呢?還跟在那位新主子身邊伺候著麼?”
瞬雨心頭一亮,嘴角勾起一道諱莫如深的笑意。
“什麼‘那丫頭’?哪個丫頭?”她道“人家比你還大一歲呢,說了多少年了?你該叫聲‘姐姐’才是!”
她漂亮的眼睛裡滿是調笑,堪堪一瞥,便將蕭運臊了個紅臉,轉過頭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不過目光移開了,嘴裡卻一時沒消閒下來,他哼了一聲,忿忿地抱怨“那丫頭如今年歲大了,心思也藏不住了,都會勾搭野男人了……還好意思當人姐姐呢,真不羞!”
說這番話時,他的聲音莫名小下去許多,瞬雨隻聽得最後那‘真不羞’幾個字,忍不住無奈笑道“你這嘀咕什麼呢?這相距十萬八千裡的,她又是何時惹著你了?”
他腦中閃過不久之前,疏凡郡外,破廟中的某一幕,目色霎時黯了許多。
“罷了罷了,”他到底還是擺擺手,隻說“沒什麼。”
轉眼,已至浴光殿。
瞬雨將人領進去,便默默退了出去。蕭運年餘未見蕭邃,進門才一個照麵,他那一雙眼睛,便瞪得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上幾分,嘴裡喊著‘哥’,直個便往蕭邃身上撞去。
這一下撞來,被撞的人沒怎麼著,倒是蕭運自己,肩頭一痛,再看時,雪白的衣衫上,便徐徐暈開了一小片血跡。
蕭邃被那紅色刺了眼,原本臉上還有幾分悅然,這會兒也全沒了。他近前一步,扯開蕭運的衣襟,露出半拉膀子,就見他左肩上躺著深深一道口子,瞧那傷口的模樣,應該是有些時日的劍傷了。
“怎麼回事?”他沉聲問“誰乾的?”
“哦,沒事兒!”蕭運自己不以為意,掏出帕子就要往肩上按,被蕭邃一下拍開了手。
他便同兄長解釋“之前同潘整的人動手,蹭破點皮,還沒好全,才剛不小心又給撞裂了……”他沒心沒肺道“哎呀哥,不是什麼大事,等我回去管一元先生討點藥擦擦,轉天就好啦!”
“好你個鬼!”
蕭邃在他頭頂捶了一下,回身進內室翻出了藥箱,便薅著他去暖閣上藥。
“身上還有哪兒傷重了?”他一邊給蕭運纏繃帶,一邊抬首,滿含警告地睨了他一眼“說實話,彆逼我扒了你。”
數九寒天,浴光殿溫暖如春,蕭運卻生生打了個寒顫。
“胳膊上還有幾道口子,腿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剩下……大概就沒什麼了……”
為著這一身傷,蕭邃這一晚上都沒給蕭運一個好臉。
“你離開家之前,我是怎麼說的?”半個時辰後,蕭邃合上藥箱,起身時在他後腦勺上狠狠擼了一把,“不準惹禍,不準往龍潭虎穴裡鑽,你當我的話是耳邊風?”
蕭運一聽,立時理直氣壯地回“哥,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分明是姓潘的綁的我!我是受害者好不好?怎麼到您嘴裡,倒成我是惹禍的那個了?沒天理麼!”
蕭邃冷笑一聲,也不說話,就坐在他對麵,含著滿眼的冰碴子,無聲地看著他。
蕭運的氣焰一點點弱下去,沒一會兒,便繳械投降了。
“哥……”他苦著臉,“哎呀,好了好了!我承認還不行麼,你彆這麼看著我行不行?怪瘮人的……”
爐子上,新茶煎好了。
蕭邃不急不緩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要認就好好認。”一道眼風朝對麵瞥去,稍縱即逝,“但凡有一樁不清不楚的,你這輩子都彆想離開臨淵了。”
蕭運扁了扁嘴,自覺地揪起耳朵,蹲在羅漢榻上,開始坦白。
“最開始吧,我其實真沒想怎麼著。”
蕭運捫心自問,雖說,在剛剛離家之時,自己確實動過暗中去找潘家人報仇的心思,但若非後來潘整上趕子往自己身邊靠,他十有八九,也隻是想想罷了,並不會動真格的。
“潘整有把柄落在溫憐手裡,潘家要乾事,他怕溫憐背後給他使絆子,於是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唄。”他道“哥,那你說,他都對我下手了,我躲不過,自保也算錯麼?”
“狐狸不露尾巴,獵人倒能尋得著它的蹤跡?”蕭邃說著,頷首哼笑,“嗯,如此看來,終究還是狐狸自己的道行不夠,隻可家裡蹲,萬萬不能往外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