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四下沒了彆人,蕭逐方才冷笑著開了口“怎麼你以為,今晚之事後,朕與你,還能做夫妻麼?”
潘若徽麵帶笑意,親自去到了杯茶給他奉上,蕭逐不接,她便放在了一邊。
“陛下的心意,臣妾一直都明白。”她淺淺笑道“您說是要立臣妾為繼後,但此事一拖再拖,至今也未有落實,臣妾私心裡猜測,想來,便是沒有今晚之事,那長秋宮……陛下也不打算讓臣妾住進去吧?”
蕭逐給了她一個無聲的答案。
潘若徽笑意暈開,低了低頭,遮下眼裡一閃而逝的另一道情緒。
她說“臣妾明白陛下的心意。沒關係。您既然不想給,那臣妾自己掙,也是一樣的。”
“你什麼意思?”
“適才翠綃去崇天宮請您時,不是已經告訴過您了麼?臣妾一生做惡太多,有些秘密,與其含恨帶到棺材裡去,不如在臨死之前,與您說上一說。”
她說著,眼中深意越聚越多,“說不定您聽了,同情起臣妾來,便也不忍心賜臣妾死罪了。”
蕭逐看著她秀美的雙眼,恍惚之間,心頭如同被毒蛇的信子舔了一口,一時竟不敢動作。
他隱隱有種預感,潘若徽所說的秘密,多半……不會是她自己的秘密。
“若徽,你想說的,究竟是誰的秘密?”
他逼近了她,臉色卻是輕鬆的“朕的嗎?”
在他那聲‘若徽’喊出來時,潘若徽心中有瞬間的茫然。
他有滿宮的嬪妃,他對哪一個,都會溫柔地喚一聲‘愛妃’,從頭到尾,隻有一個人是不同的——
裴瑤卮。
他很少叫那人皇後、梓童,隻有在氣急的時候才會如此。他會喚她的名字、她的小字。過去,潘若徽聽了多年,她一直覺得,這一聲名字叫出來,才是他當真動了心、動了情、妄圖與之親近纏綿的標誌。
從晏平二年,到晏平九年,她足足等了七年,此時此刻,他終於也這樣喚了自己一聲,可……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這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即便自己得以立後,正位長秋,但在他心裡,自己與裴瑤卮,終究是不可比的。
“是啊。”
半晌,收攏心緒,她深吸一口氣,淺笑道“陛下,您的秘密,臣妾心裡實在記了太多,此刻想來,還真是不吐不快呢……”
迎著蕭逐的逼近,她毫無懼色,口中猶嫌不足地問“臣妾有時候想想,也真是不大明白呢——”她伸出纖纖一指,點在他心口,“如您這般疑心深重之人,這麼多年,您怎麼敢讓臣妾幫您做那麼多事、讓臣妾知道您這麼多的秘密?……難不成,您就料定了臣妾對您一往情深,哪怕自己個兒被逼到懸崖邊上,也還是會對您死心塌地,矢誌不渝麼?”
頓了片刻,蕭逐忽然舉起手,一把鎖住她的喉嚨。
“朕逼你?”他眸光淩厲,哼笑道“是朕逼你對聖母下毒手的?還是朕逼你貪心不足,覬覦後位的?”
他上來用了十分的力氣,潘若徽腦中發脹,不消頃刻,花容已是通紅。
她以為他會殺了自己。
蕭逐也是真想就這麼殺了她。
但一對上她的眼睛,他忽然起了怯意。
潘若徽被狠狠摜在地上的一刻,忽然就明白了什麼叫絕處逢生。
她癡癡地笑了半晌,手捂著脖子,轉頭仰視著他“陛下不敢,是不是?”
他的眼中凶相畢露,在這一刻,徹底撕裂了所有的偽裝。
潘若徽撐著地麵,艱難起身。
“陛下不用怕,隻要臣妾在您身邊,您就永遠都不用怕。”她說“帝後之間,一體同心。隻要臣妾坐上了那個位子,那您的秘密,便永遠都是安全的。臣妾護著您,也便是護著臣妾自己。”
活著不夠,到了這個時候,她竟還敢要後位麼?
蕭逐驚異之間,已經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他問“朕現在殺了你,那些秘密,豈非更加安全?”
潘若徽垂眸一笑“可皇上適才為何不動手呢?”
“仁懿皇後當年是怎麼死的,還有後宮裡那麼多未曾降生的孩子,都是因何胎死腹中的……諸如此類,陛下若是不懼讓天下人知道、尤其不懼讓北林趙氏知道,那陛下此刻便儘可以殺了臣妾——隻要臣妾的暴斃的消息一傳出這帝宮,自有人會將臣妾的遺言,轉告天下百姓、轉告靖國公。”
她一邊說,一邊拿起他的手,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能死在您手上,臣妾是沒有怨言的。”
蕭逐挪動手掌,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承徽宮的大門,一開一合,殿中的貴妃娘娘,撫了撫臉上的巴掌印,目光一轉,徐徐望向了長秋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