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邃沉默許久,方說了一聲知道。
他知道,先帝故意留蕭遇一命,是為挾持寧王,而要他重傷,則是為絕他從戎之路,斷了他身上的威脅。
“知道就好。”蕭遇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睛,“你爹害我至此,我沒有什麼彆的辦法,隻能以牙還牙。”
“他是皇帝,隻要他的後人登基,無論你還蕭逐,都不可能推翻他、忤逆他。我也是沒辦法了,三哥,您可彆怪我。”
話音落地,他撫掌三下,一時,這小院內外藏著的戍衛傾巢而出,將蕭邃與他帶來的人,儘皆扣下。
京中,裴瑤卮一行人歸回塵都的第二天,趙遣便出門去了陵城。
“……嫂子,嫂子?”
這日,蕭運來同她說玉澤宮那頭的事,正說著蕭逐下詔追秦淑妃為貴妃,並以後禮入葬的事,回頭就見裴瑤卮神遊物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喚了兩聲,她回過神來,愣愣地問“什麼?”
蕭運歎了口氣,寬慰道“我說您彆擔心,一元先生——唔,該是靈丘侯才對。
侯爺與寧王叔是故交,兄長尚能在王叔手下平安回來,侯爺就更不會有事了。說不定一提早年失蹤之內情,還能如願勸得王叔與相韜分道揚鑣呢。”
裴瑤卮笑了笑。她並沒有多擔心趙遣在陵城的安危,此間她心裡揣著的,還是當時步非與潘整決戰,那刀刀見血的畫麵。
蕭運觀察了半天,福至心靈,“嫂子,您是還在為步非哥哥的事傷心?”
這回,裴瑤卮歎了口氣。
“他這輩子為我裴氏,忠心耿耿,我沒想到,隔世還能與他重逢,更沒想到……我想放他自由,可他,終究還是為我而死……”
還有他死前,一息未絕之際,她總覺得他是有什麼話想同自己說的,可到最後,還是沒來得及說出口……
步非,究竟想告訴自己什麼?
蕭運還記得步非當年一路護著自己去臨淵的種種,亦沒想到,多年之後,自己這殺兄之仇,竟會經他之手而報,這會兒提起他來,不免也是追思非常。
“步非哥哥是忠貞之輩,如今他的遺體送回搖芳安葬,也算魂歸故土,落葉歸根。”
兩人正說著話,卻見瞬雨急匆匆趕來。
“娘娘,小王爺!”她道“先生回來了!另外……陵城那邊,出事了。”
聞言,裴瑤卮心頭狠狠一跳,卻是冷靜地沒有說話,蕭運皺眉問“何事?”
瞬雨的聲音小了些“寧王殿下昨夜遇刺,眼下,已然薨了……”
“什麼?!……誰乾的?”
瞬雨搖頭“咱們在陵城的眼線回話,說是陵城近來風平浪靜,並無不妥,那刺客的來曆,實在是無從探究。”
蕭運驚愕之中,卻見裴瑤卮風雨不動,臉上縱有傷意,可卻絲毫不見訝然之色。
“嫂子,您……不吃驚嗎?”
裴瑤卮輕哼一聲,似有笑意,可眼角眉梢,卻比哭還要難看。
“有什麼可吃驚的。”她道“運兒,你也想想,蕭遇、相韜在南境,眼瞅著便要起兵,為何寧王叔還在陵城安之若素?”
蕭運一怔。
裴瑤卮接著道“起兵,總是要理由的。寧王叔這一條命,就是最好的理由,隻是……”
她之前雖有這等猜測,然非事到眼前,也不敢信,寧王父子,這能坐到如此地步。
晏平十年初,寧王蕭驚池薨於王府,妃潘氏於是日生殉。時有傳聞,雲王乃為暗衛司暗殺。不日,世子蕭遇黨同積陽郡公相韜、崇峻侯沈確,於南境舉事,號清君側。
這日午後,裴瑤卮外出進香,剛回到府中,便見輕塵在門前等著,一見她便迎了上來,“娘娘!您可回來啦!”
“不是說了讓你叫姐姐的麼?”裴瑤卮說著,隨她進門,“跟這兒等著做什麼?”
輕塵扯了扯她的衣袖,攔停她的腳步,輕聲在她耳邊道“姐姐,宮裡來人了。”
“宮裡?”她一怔,“母後皇太後的人?”
輕塵搖頭,“是那個叫孫持方的大總管,說是奉皇帝口諭,請您赴玉澤宮覲見。”
孫持方……
他怎麼親自來了?
蕭逐這個時候要見自己……能是為著什麼?
正堂中,孫持方見她進門,連忙起身,行了個禮,裴瑤卮便也還禮“公公怎麼忽然來了?這兩日為著寧王的事,楚王殿下心傷,去了城郊散心,懷安王赴陵城忙喪儀的事,亦不在府裡,我這也是才從寺中回來,實在是有失遠迎了,還望公公千萬見諒。”
“王妃哪裡話!”孫持方直入正題“老奴是奉命而來,陛下口諭,宣王妃玉澤宮見駕,還請王妃快些隨老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