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蘇姑娘",二狗想起三天前在戲班看見的旦角。她總撐著油紙傘,眼尾的朱砂痣像朵開敗的紅梅,每次經過他身邊,玉佩都會輕輕發燙。現在想來,那不是普通的發燙,而是玉佩在呼應某種力量——陰眼的力量。
城隍廟的角門虛掩著,門縫裡透出詭異的紅光。二狗跟著林九摸進去,看見香案上擺著七個泥人,每個泥人胸前都貼著庚帖,正是鎮上未出閣的少女。最中央的泥人穿著紅衣,心口插著桃木釘,釘頭刻著"李翠翠"三個字。
"嗚哇——"
嬰兒的啼哭從神像後傳來,二狗的玉佩突然飛起,指向神像底座的暗格。他壯著膽子推開石磚,看見個裹在破布裡的男嬰,繈褓上繡著半朵並蒂蓮——正是李翠翠生前最愛繡的花樣。
"找到了!"二狗抱起虎娃,卻發現孩子的手心裡刻著北鬥星圖,每顆星子中央都有個針眼大的血點,與前兩章死者身上的印記一模一樣。林九的臉色沉下來,用朱砂在虎娃眉心畫了道隱息符,哭聲戛然而止。
"師父,泥人......"二狗指著香案,看見七個泥人正在緩緩轉頭,空洞的眼窩對著他,"它們在動!"
林九甩出三清鈴,鈴音震碎泥人胸口的庚帖,露出底下刻著的血河教咒文:"七星連煞,血河將至,陰眼雙魚,永鎮黃泉。"這正是百年前血祭陰婚的咒語,與大綱中提到的"五行陰器"複活術息息相關。
"帶虎娃回破廟。"林九抽出桃木劍,劍身上的雷擊紋亮起,"我去戲班找蘇姑娘,她的陰眼能看見泥人裡的冤魂。"
二狗抱著虎娃轉身,卻在這時,城隍廟的長明燈突然熄滅。他聽見身後傳來布料撕裂的聲響,回頭看見林九的道袍被什麼東西抓住,露出的小臂上有道舊疤——正是三年前為救他被僵屍抓的傷。
"走!"林九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痛苦,二狗看見他指尖掐著劍訣,卻遲遲沒有落下,"彆回頭!"
黑暗中,二狗感覺有冰涼的手指劃過他的後頸,胸前的玉佩突然發出強光,映出個穿嫁衣的女鬼。她的臉被長發遮住,唯有眼尾的朱砂痣格外醒目——那是蘇若雪的標誌!
"蘇姐姐?"二狗驚呼,卻見女鬼的嘴角勾起個冰冷的微笑,露出染血的舌尖:"小弟弟,來陪我們玩啊......"
虎娃突然在他懷裡抽搐,二狗低頭,看見孩子的眼睛變成了灰白色,瞳孔裡倒映著無數紙人抬轎的畫麵。他想起林九的話,咬咬牙,將玉佩按在虎娃心口,紅光閃過,孩子發出一聲清啼,眼睛恢複了清澈。
城隍廟的大門"轟"地打開,月光照亮了香案上的泥人——它們已經碎成了齏粉,每堆碎土裡都埋著片帶血的指甲,正是前兩章死者被剜去的指甲。二狗突然明白,這些泥人不僅僅是詛咒,更是血河教收集少女精血的法器。
"沒事了。"林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的道袍破了半幅,手裡攥著半截帶血的發簪,正是蘇若雪常戴的那支,"剛才是血河教的幻術,蘇姑娘已經離開戲班了。"
二狗望著師父蒼白的臉色,突然發現他鬢角有了幾根白發——那是今晚與幻術搏鬥時被抽走的陽氣。他第一次意識到,林九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仙,而是像他一樣,會受傷、會疲憊的凡人。
"師父,我......"二狗低頭看著懷裡的虎娃,想起李嫂子臨終前的請求,"我能看見鬼魂,是不是也能幫她們找到凶手?"
林九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三清鈴在夜風中發出清響:"記住,陰陽眼不是用來害怕的,是用來記住的。記住每個死者的樣子,記住她們未說完的話,這樣,我們才能讓血河教的陰謀大白於天下。"
破廟的油燈重新亮起,二狗將虎娃放在供桌上,看著他熟睡的小臉。玉佩不知何時回到了他胸前,不再發燙,反而透著股暖意。他摸了摸腕上的三清鈴,突然發現鈴身刻著極小的北鬥紋——那是林九親手刻的,為的是護他周全。
夜更深了,城隍廟的角門傳來紙人抬轎的聲響,卻不再讓二狗感到恐懼。他知道,自己的"棺中命"或許真的是上天的安排,讓他在這個滿是詭影的青溪鎮,成為鬼魂與活人之間的橋梁。
"師父,明天教我畫符吧。"二狗望著窗外的北鬥星,天樞星的血色光芒似乎淡了些,"我想保護虎娃,保護蘇姐姐,保護青溪鎮......"
林九看著少年堅定的眼神,想起他父親臨終前的托付:"如果我死了,就把二狗交給清微堂,他是唯一能阻止血煞的鑰匙。"此刻,他終於相信,這個曾經躲在棺材裡的小乞丐,正在成長為能扛起使命的人。
破廟的磚牆上,李嫂子的殘影再次浮現,這次她不再猙獰,而是對著二狗露出感激的微笑。二狗知道,這是冤魂得到安撫的征兆,而他,正在用自己的陰陽眼,為這些不得往生的靈魂,點亮一盞回家的燈。
陰陽眼開,詭影現形。青溪鎮的黑夜還在繼續,但在破廟的油燈下,兩個身影正為了黎明而努力——一個是背負著師門使命的道士,一個是帶著天生異能的少年,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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