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嶺南郡北部,安北縣。
幾匹馬馱著人,慢悠悠晃進安北縣集市。
林胡從懷裡摸出本皺巴巴的年曆,裝模作樣翻了翻,湊到李正峰跟前:“林大人,要不歇歇腳?年曆說了,今兒不宜出行!”
李正峰眼皮都沒抬,一把奪過,“哧啦——哧啦——”幾下撕得粉碎!
“哎喲喂!你這……”林胡心疼得直咧嘴。
“這什麼這?”李正峰打斷他,一臉恨鐵不成鋼,“人的命數,得攥在自己手裡!跟你掰扯多少回了?”
“可是……”
“沒有可是!”李正峰大手一揮,斬釘截鐵,“今兒非揪出那馬神算不可!走!”
馬神算,李正峰路上聽聞的能人,打算招攬此人,此行目標。)
“官爺……”旁邊攤販顫巍巍站起來,“那年曆……錢……”
李正峰一愣:“啥錢?”
林胡一拍腦門:“哎喲!剛‘借’的,還沒來得及付,您就給撕了!剛才想張嘴,您那眼神跟刀子似的……”他搖頭晃腦,一臉冤屈。
李正峰氣勢頓時矮了半截,趕緊賠錢。眼珠一轉,順勢打聽:“老哥,可知馬神算下落?”
嘿,問對人了!
小販見這玄鏡司大官兒“平易近人”,骨頭都輕了幾兩,竹筒倒豆子:
“官爺問我算找著人啦!安北縣知道馬神算落腳地的沒幾個!人家閒雲野鶴,找他全憑緣分!您幾位撞上我,走大運了!”
“為啥?馬神算有個二徒弟,跟我婆娘舅舅家三閨女的兄弟,那是穿一條開襠褲的交情!那傻小子愣頭愣腦的,全靠我連襟護著……”
“呔!廢話恁多!”彭誌趕路趕得火起,一聲低喝。
攤販一哆嗦:“哎哎,對不住,老毛病了,一開口就摟不住……”
林胡趕緊攔住要發作的彭誌:“彆彆,息怒!”
轉頭衝小販虎起臉,“有事說事!少招惹我家彭大人!他脾氣不好,發起火來要殺生的!”
“不光脾氣不好,”彭誌得意地拍腦門,“我這兒還不太好使!”
李正峰無語。
能把這話說得如此理直氣壯,也是本事。
攤販這回麻溜了:“去武峰鄉了!昨兒山頂村村長請他去捉妖鬼!”
“妖鬼?”李正峰眼睛亮了。
林胡擠眉弄眼:“喔?山頂村?這名字……有點意思?”
彭誌嘿嘿一笑,雙手合十。
攤販老實解釋:“對,村子在武峰山頂上嘛。”
林胡和彭誌對視一眼,頓覺索然無味。
李正峰一腳扒拉開兩人:“那族長撞上妖鬼了?怎麼回事?”
“傳得邪乎!”攤販道,“有說是族長討了個小的,讓大房弄死了,變鬼尋仇。嗨,窮鄉僻壤的破事兒,誰鬨了妖鬼敢往外嚷嚷?都是偷偷請人收拾。”
李正峰更納悶:“為啥不找玄鏡司?”
攤販瞅瞅他那身官服,乾笑兩聲,低下頭假裝忙活,死活不接茬。
李正峰當機立斷:“找地方打尖!換身行頭,直奔武峰山頂村!”
去那裡一是可以掂量馬神算的斤兩,二可以破案加修為。)
安北縣小,沒城牆,就一圈高低宅子湊合圍著。城門稅吏兵丁?通通沒有。
但熱鬨!
城裡少見高樓,多是七拐八繞的羊腸小道,兩邊擠滿鋪子,不少茅草頂。瞧著破落,買賣卻紅火。路如蛛網,集市遍地開花。百姓手腳勤快,餓不死。
全托遠處群山的福。
嶺南的山,大半擠在嶺南郡北。
一打仗,這兒一夫當關。
安北縣不修城牆——仗打起來,百姓往山裡一鑽,比啥牆都好使!
群山護民,也養民。山珍、藥材、皮毛礦產……都是上天的恩賞。
山民也野。安北縣人多從山裡搬出,收山貨的商賈多,想殺人越貨的山匪也多。
行商總帶保鏢護衛。
饒是如此,街上仍能感到不善目光掃來。
李正峰一行人走過市集,盯他們的人更多了。
可看清官袍後,目光如被燙著般縮回!
玄鏡司?這世界兩大頂尖武力組織之一!
在這些人眼裡,李正峰他們不是人,是會走路的屠刀!刀刀沾血!
悅來客棧。
李正峰嘀咕:“‘悅來’耳熟,分號開遍天下了?”
“啥叫分號?”眾人不解。
林胡搶著顯擺:“《論語?子路》雲:葉公問政。子曰:‘近者悅,遠者來。’故天下多悅來客棧!”
陳笑佩服:“林爺學問大!”
李正峰大笑,回屋換上青色便服,玉冠束發。
他倒水淨麵,水麵平靜後,對著倒影端詳:“瞧瞧這臉,棱角分明,劍眉星目,刀削斧劈似的,端的是俊朗非凡。眼雖小點,可那眼神……嘖嘖,時不時迸出讓人虎軀一震的精光……”
隔壁傳來林胡大嗓門:“李大人!誰的五官不是分開長的?還能糊成一團?”
李正峰大怒,一巴掌拍桌:“什麼破客棧!一點不隔音!”
他黑著臉出門。陳笑跟他一對眼神,趕緊配合地“虎軀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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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世平一旁差點笑出鼻涕泡。
再出門,不懷好意的目光立刻黏了上來。
林胡擼起袖子,露出粗壯胳膊,扯開衣襟,露出野草似的護心毛,雙臂抱胸——謔,兩大坨腱子肉鼓起!
結果……某些人看他的眼神更熾熱、更野蠻了……
陳笑昂首闊步,眯眼不動聲色掃視。
玄鏡司多年斬妖除魔的殺氣凝若實質,彪悍山民沒一個敢正眼對視。
可總有不怕死的。一個乾巴瘦老頭猛地朝李正峰撞去!
李正峰敏捷一閃,老頭卻“哎喲”摔倒在地,抱腿嚎叫:“後生撞人啊!疼死啦!腿摔折啦!”
彭誌眼一瞪要發作。林胡嗤笑:“大爺我玩剩下的把戲!看我的!”
陳笑攔住兩人,使個眼色。左右呼啦啦聚來十幾號人,眼神不善。
李正峰瞥一眼,沉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他頓了頓,眼中寒光一閃,“刨他祖墳!”
陳笑咧嘴笑笑,蹲身扶老頭:“大爺,哪條腿折了?”
老頭賴地上,指右腿哼哼:“這條!就這條!哎喲!是你家少爺撞的!賠湯藥錢!”
陳笑:“事兒出了,彆嚎。開個價?”
林胡彭誌臉上浮起怒氣。李正峰也皺眉。
老頭叫:“兩個銀元!少一個子兒不起!”
旁邊人幫腔:“兩個?不行……”
“是不行,”陳笑笑眯眯摸出一個銀元,“就一個,成不?”
老頭哪肯?一漢子指李正峰他們嚷:“你沒錢,他們掏!”
陳笑歎氣:“那算了,您跟我兄弟們談。”
林胡彭誌摩拳擦掌就要上。
老頭一看,悻悻搶過銀元:“後生識相,算你占便宜!”
說著要爬起。
陳笑卻一把按住他肩:“大爺,您可是左腿折了?彆亂動!”
他單手按住老頭,另一手閃電般從背後包裹抽出腰刀,反握,刀柄朝下,狠狠砸向老頭左膝!
“哢嚓!”
脆響!老頭小腿猛地向上反折,與大腿成刺眼銳角!
“嗷——!!!”殺豬般慘叫!
變故太快!妖風平地起!
周圍人全懵了!
彭誌倒吸涼氣:“膝蓋骨脫臼……筋脈怕是扯爛了……骨頭倒沒斷……呸!不如斷了!”
陳笑推開疼抽抽的老頭,冷臉起身:“老人家當心,骨頭脆,這不摔折了?可憐呐!”
幾個漢子勃然大怒,攥拳要衝。
陳笑反手將長刀“哐”地倒插泥地,怒視厲喝:
“陳某自入玄鏡司,京城斬妖鬼無數!一戰曾誅滅一百零八凶煞!要動手,先湊夠一百零八人再來!”
刀柄兀自顫動,寒光凜冽。
彭誌單手握金箍棒重重頓地,大笑:“嘿嘿,又可以開殺戒了!”
地麵一震。
漢子們臉色唰白!老油條們
立刻明白——踢到燒紅的鐵板了!帶倒刺的!
陳笑拔刀,目不斜視前行。堵路漢子默默分開條道,無人敢抬眼。
一行人安然脫身。李正峰笑:“白瞎一個銀元。”
陳笑也笑:“不白瞎。一個銀元,震懾宵小,值當。他們往後該收斂些,或許能幫到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