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峰身形剛動欲掠上房頂,卻見馬婆婆端著碗筷堵在廚房門口,一臉驚詫。
他猛地刹住腳步,臉上擠出個笑:“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飯後跑一跑,賽過老龜仙!”說著就在院子裡裝模作樣地小跑起來。
鄭雅婷望著他,眼底泛起崇拜:這男人本事大,腦子轉得更是賊快!
待馬婆婆睡熟,李正峰囑咐花飛雨看護鄭雅婷,自己翻牆而出。
安北縣這地界,民風凶悍如狼!
山裡漢子灌了二兩黃湯,夜裡就敢放火殺人!敢打家劫舍!就沒有他們不敢乾的!
所以跟嶺南郡那太平地界不同,安北縣宵禁極嚴,時辰還早得離譜!一過亥時,街上連個活物都不準留!
本縣的縣太爺張添,那可是個出了名的活閻王!
楊家仗著嶺南王妃親爹的勢,在廣大府一手遮天,是嶺南王座下頭號惡犬。張添身為嶺南王義子,更是青出於藍!
他信奉法家酷烈手段,判刑講究“狠、重、絕”:
一人犯事,全家陪葬;一家犯事,全族連坐!
楊德彪提過這位張知縣的“威名”:嶺南郡其他縣城一個月砍的腦袋,加起來都沒安北縣一個縣多!
酷刑更是五花八門。張添上任不到半年,已經剮了三十多號人!每月都有五六個倒黴蛋,被拖上那令人聞風喪膽的淩遲台!
你說他酷刑高壓過分?
嘿,邪門了!自打他來了,安北縣的治安愣是煥然一新!
偷雞摸狗的小案幾乎絕跡,殺人越貨的大案更是蹤影全無。做買賣的提起張添,個個豎大拇指。
前兩月,有人告他濫用酷刑,朝廷派人來查。
張添就撂下一句狠話,在郡城府城都傳瘋了:“不犯法不違禁,刀片子自然落不到你脖子上!”
甭管上頭咋想,城裡老百姓提起這位“活閻王”,那是真心實意地誇!他這句“無違無刑”成了名言,人送外號——“無刑老爺”!
相比之下,玄鏡司在安北縣?嗬,名頭小得可憐!
全城知道總旗萬聰全名的,怕是還沒知道張添家看門狗叫啥的多!
上次李正峰初來乍到,向雜貨鋪老板打聽本地玄鏡司,那老板就回了他一聲“嗤”——嘿,這態度,夠說明問題了吧?
玄鏡司在彆處都是橫著走的爺,號稱武帝門生,權勢滔天。地頭蛇聽見“玄鏡司”仨字,比撞見妖鬼還哆嗦。
唯獨這嶺南郡廣大府地界,整個玄鏡司係統都被壓得抬不起頭。
不過安北縣的驛所倒修得氣派,比郡城的還像樣幾分。
此刻夜深人靜,偌大驛所漆黑一片,隻有幾條惡犬在院裡撒歡。
李正峰剛掠上牆頭,就被一條狗盯上。那畜生齜牙咧嘴,喉嚨裡滾動著威脅的低吼,眼看就要狂吠。
李正峰嘴角一抽:頭回聽說驛所靠狗看家護院!真他娘的掉價!
李正峰摸到總旗房頂,提氣輕身,踏瓦無聲,剛落下。
“篤、篤、篤……”屋裡突然響起和尚敲木魚似的動靜。
接著,一個慢悠悠的聲音飄出來:“有約不來過夜半,閒敲棋子落燈花。”
李正峰心知暴露,索性推門而入。
燈花“啪”地爆響,萬聰正斜倚床榻,百無聊賴地用棋子敲打棋盤。
瞧見他身影,萬聰慌忙起身跪拜:“卑職萬聰,見過李大人。”
李正峰一招手,嘴角噙著玩味的笑:“都說萬大人這官帽是銀子買的,手段稀鬆。看來大夥兒都看走眼了,萬大人是真人不露相啊。”
萬聰也笑了:“不敢欺瞞大人。卑職這官帽,可不是花錢買的,賣官鬻爵那是夷三族的大罪!不過嘛……銀子在上任這事兒上,確實起了那麼點……推波助瀾的小作用……”
李正峰心念電轉,撿起一枚棋子,指腹一摸——棋子背麵竟有個銀元大小的凹槽!
他早該想到!從知道幫鄭雅婷的是萬聰起,就該想到那枚金幣跟這家夥脫不了乾係!
樹林子裡那出戲,全是萬聰自導自演!
萬聰用屍體引開他注意,鄭雅婷悄無聲息從天而降,重演山頂村武寧娶鬼妻那一幕……
被李正峰點破,萬謙卑一笑,手腕一翻,一枚金幣“叮”地彈起,在空中滴溜溜轉了幾圈,又穩穩落回掌心。
他亮了一下便收起,正色道:“大人夤夜造訪,真讓卑職措手不及。不知有何吩咐?”
李正峰單刀直入:“把你知道的,全吐乾淨!胡明在夢裡找過我了。若是我早些上任,他那封信本該寄到我手上。”
他頓了頓,補刀,
“哦,他那封信,本意是想寫給千戶大人。可惜牧方那廝靠不住。他沒辦法,隻能退而求其次寄給你這位安北縣總旗。畢竟事兒出在安北縣,理當由你管。”
這是要詐萬聰,他信心十足。
胡明跟萬聰八竿子打不著,為什麼把遺信寄給萬聰?必定是他知道了什麼天大的秘密,且跟安北縣有關!在聯係不上鎮撫使又信不過千戶時,隻能交給萬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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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聰忍不住試探:“大人……都知曉些什麼了?”
“放肆!”李正峰眉頭一擰,官威凜冽,“楊家仗著嶺南王的勢,打壓玄鏡司不假。可這天下,是張氏的天下,不是他楊家的天下!”
“玄鏡司自有煌煌天威,上下尊卑鐵律如山!你最好認清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