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峰招招手。
張世平麻溜兒地打開帶來的木盒,裡麵鄭風婷的頭骨露了出來,額頭上“逆天改命,燭龍竊運”八個字,清晰得跟剛刻上去似的。
楊氏父子湊近一瞧,兩張臉“唰”地一下就變了色,跟剛啃了口生柿子似的。
李正峰接著道:“二位大人或許曉得,他修習了《越女劍陣》這門邪門歪道吧?……”
“嗯?你們不知道?”他瞧著兩人臉上那真真切切的震驚,心裡卻直犯嘀咕。
連個山溝溝裡的獵戶都知道的事兒,掌控整個嶺南郡廣大府的楊家會蒙在鼓裡?
楊武濤知府臉色一沉,對著地上那灘“爛泥”厲聲喝道:
“張添!給本府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真練了那《越女劍陣》的鬼把戲?!”
李正峰又招招手。
張世平跟變戲法似的打開另一個盒子,裡麵躺著幾截斷裂的、慘白慘白的骨劍碎片。
拿死人骨頭煉劍,可不就是《越女劍陣》的招牌手藝嘛!
李正峰決定再砸個大雷:“還不止呢!他還練了門更邪乎、更嚇人的玩意兒!”
“什麼邪術?”楊氏父子異口同聲,脖子伸得老長。
李正峰剛要把“逆天改命”這嚇死人的詞兒禿嚕出來,旁邊的張世平突然道袍“呼啦”一甩,整個人跟支離弦的箭似的,“咻”一下就射向了門外,嘴裡還煞有介事地厲喝:
“無量天尊!哪來的小毛賊敢在道爺麵前耍花槍?孽障哪裡逃!”
張世平這突然暴起,李正峰幾乎是本能反應,“鏘”一聲就抽刀蹦了起來!
就在這電光火石、眼皮子都來不及眨的工夫!
地上癱著的張添猛地一哆嗦,一支烏漆嘛黑的短箭“哆”地一聲,狠狠釘在了他肋下的地麵上!
箭頭深深紮進土裡,隻留下個箭尾巴在那兒“嗡嗡”地抖!
楊氏父子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比紙還白!
楊武濤知府一個箭步就躥到他爹楊八封身前,扯著嗓子吼:“有刺客!護駕!快護駕!”
這內堂本就偏得鳥不拉屎,專門處理些見不得光的醃臢事兒,守在這兒的衙役就倆歪瓜裂棗。
兩人反應倒是不慢,“唰”地抽刀護在門口,可眼珠子瞪得跟銅鈴似的,愣是連刺客的毛都沒瞧見一根,急得腦門兒直冒汗。
李正峰用刀尖小心挑開張添的衣襟,隻見那支短箭幾乎是擦著他的油皮釘進了地裡。
箭頭綠油油的,一看就抹了見血封喉的劇毒!
楊武濤知府壯著膽子上前,用袖子裹住手,哆哆嗦嗦拔出短箭,入手冰涼刺骨,他驚叫一聲:“謔!好冰手的箭!”
楊八封老臉陰沉得能滴出水:“小心劇毒!”
他又看向李正峰,眼神裡帶著點期望問道:
“聽聞李千戶也是暗器上的行家裡手,可知這短箭是何方妖物所用?”
李正峰臉上頓時擠出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暗器?
他就會甩兩下飛刀,還經常脫靶飛到姥姥家去!
這時,張世平陰沉著臉從外麵溜達回來,搖著頭:
“是個滑溜的泥鰍,跑得比受驚的兔子還快!安北縣弄死武寧的,九成九也是這廝!這次又想滅張添的口……嘖嘖,背後這潭渾水,深得能淹死龍啊!”
楊武濤知府皺著眉道:“可武寧是死於斷魂香,並非暗器……”
李正峰一愣,好家夥,他到現在才曉得武寧是咋死的。
楊武濤知府意識到說漏嘴了,頓了頓,勉強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山頂村那案子鬨得滿城風雨,張添曾遞過案卷。仵作的驗屍單上寫得明明白白,死因是吸入了斷魂香。”
還是楊八封這老狐狸辣,他一揮手:“罷了!李千戶也不是外人,沒啥好藏著掖著的。”
李正峰眼神銳利得像刀子,直勾勾盯著他:“是你們派人殺的武寧?”
正要開口的楊八封被這話嗆得直咳嗽,無奈道:
“李大人真是……快人快語!我兒子是朝廷命官,我女婿是嶺南王,我們能乾那知法犯法的勾當?”
楊武濤知府趕緊幫腔:“隻是我楊家在嶺南郡各處都有點人手。武寧死得蹊蹺,本官便派了個經驗老道的仵作去仔細驗過,這才知曉內情。”
張世平慢悠悠地開口,像在嘮家常:“知府大人,楊老大人,眼下看來,這張添身上牽扯的事兒太大,再留在您這府衙裡,怕是不太安穩啊。”
“貧道建議,還是押去我們玄鏡司駐點,嚴加看管才是正經!”
楊武濤知府立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張道長此言差矣!張添如今仍是朝廷命官,理當三司會審定罪,豈能現在就打入牢獄?還是玄鏡司的牢獄?”
李正峰立馬接口道:“楊大人,張添身負朝廷機密,又修煉《越女劍陣》這等邪術,依本朝律法,正該由我玄鏡司緝拿、審判!”
楊武濤知府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商量的勁兒:“李千戶,並非本官為難你。隻是你乃千戶,張添卻是七品知縣,您的品級……怕是還不夠審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