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峰想起兩次長跪相送的馮父。
沉默寡言的老頭跪在街口,不顧行人詫異目光,以最卑微的禮節叩謝。
若出事的是自己,跪在那的便是兄長了。
他們這等平民百姓,除了下跪,再無他法。
他又想起哭瞎雙眼的馮母。
老婦人本有個光宗耀祖的兒子,最終卻隻得“屢試不第、羞憤自儘”的汙名。
留給她的,唯有滿屋舊書和一張空椅。
每日打掃,每日絮叨,伴她的唯有冷寂無聲。
還有那賴彬——本該聰慧儒雅、前途無量的少年郎。
若無意外,他當金榜題名,娶得賢妻,在無數個夏夜雪夕,紅袖添香,舉案齊眉。
而今癡傻呆笨,注定孤苦一生。
黑暗中,洪八公憤怒的咆哮依稀回蕩:“楊家不是自稱信義傳家、愛民如子嗎?”
“聖上不是說法治天下、為民做主嗎?我呸!”
他默念:什麼漫天仙佛,我去你們娘的!
林胡見他沉默,上前摟住他肩膀:“李大人,那啥……朱大人有句話倒也在理。”
“咱們查的是失蹤案,書生又不是朱大人藏起來的,對吧?該去找那馬老頭。嘿,馬老頭人呢?”
李正峰推開他,林胡又擠眉弄眼湊上來:“李大人,算啦。”
幾次三番,李正峰煩不勝煩,一把推開他厲喝:“滾出去!”
眾人側目。
林胡訕訕拎起流星錘嘟囔著走了: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爺爺還不是為你好?凶什麼凶,就你胸大麼?”
李正峰不理他,正色看向吳永:“吳指揮使,朱陽以邪術竊奪數十百姓命數、栽贓陷害廣大府知府楊武濤,依律當何罪?”
吳永輕歎:“死罪。”
李正峰對朱陽道:“朱大人,你身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是你束手就擒,還是本官親自拿你?”
朱陽譏笑:“李大人,可是本官誇你幾句,便真當自己是英雄了?”
李正峰昂然道:“職責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朱陽一甩袖子:“好!本官便成全你的英雄美名。本官就在此處,你來拿啊!”
四名神武司派來保護朱陽的高手移形換影,瞬間占定四方將他護住。
朱陽推開窗放出鳴鏑。
寺外精騎聞令而動,大地震顫,佛像搖晃。
和尚們慌忙移開香爐、洞開廟門,騎兵槍弓齊出魚貫而入。
霎時間,北門寺內刀槍如林,殺氣盈天。
李正峰沉聲道:“張大人,你要武力抗法?”
朱陽微微一笑:“李大人,你有資格拿本官麼?本官乃一郡之守,代天子牧狩此方。”
“你區區玄鏡司千戶,也配拿本官?我看要造反的是你吧?”
楊武濤上前拉住李正峰低聲道:“李大人,從長計議吧。”
李正峰斬釘截鐵:“本官今日必拿朱陽!縱是武帝親臨恕其無罪,本官也要依法辦事!”
“本官行事,隻依律令!”
張世平踏步上前與他並肩,陳笑立另一側,冷冰林、彭誌紛紛跟上。
花飛雨抿唇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