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帽子吆喝一聲讓兩人回頭,李正峰扭頭與他視線相撞,互相笑了笑。
回過頭,張世平快走兩步追上棉帽子,從懷裡掏了一把銅錢塞過去,小聲道:
“大兄弟,小老兒是攀金蓮的叔祖父,能打聽幾句話不?”
棉帽子迅速收錢推他:“有話待會問……”
拒絕的話說一半停住了。
張世平又掏了一把,月光下亮晶晶閃著銀光——是銀元。
棉帽子沉默幾息,拉他往前低聲道:“想問啥?快點說。”
李正峰踢林胡一腳:“行了,放開人家金蓮妹妹吧,彆摟了。”
林胡低聲道:“彆鬨,做戲做全套。”
摟得更緊了。
李正峰道:“你現在眼神可以啊,剛才我一使眼色你就看見了?”
林胡茫然:“使眼色?你啥時候給佛爺使眼色了?”
棉帽子沒與張世平說太久,嘀咕幾句便分開。
棉帽子回頭衝三人吼:“快點走!磨蹭啥?讓大師等急了,沒你們好果子吃!”
林胡繼續裝莽漢,茫然問:“吃?吃啥?吃果子?是蘋果還是山楂果?”
棉帽子往地上啐了一口:“你娘的,碰上個傻子。”
李正峰看得直樂:這傻子演得可以,本色出演。
棉帽子帶四人到一尋常民宅前,敲門道:“唐先生,小的把攀姑娘帶到了。”
院裡響起一脆生生聲音:“師傅說,讓攀姑娘自己進來,你帶其他人先去找個房子烤火,大冷天的,彆凍著客人。”
林胡使勁摟緊攀金蓮:“俺不跟俺金蓮妹妹分開!這裡黑咕隆咚的,妖鬼來了咋辦?”
“俺得護著她!金蓮妹妹說了,隻要俺護著她不被妖鬼害,回去就給俺當媳婦。”
棉帽子不耐煩咂嘴,想發火,張世平又偷偷塞他幾枚銀元,哀求:
“大兄弟,實不相瞞,老頭子這次跟來不為小蓮的事,其實我也要見大師。”
“你見大師做啥?”
棉帽子快速收錢,不耐地問。
張世平小聲道:“俺家大兒翻地時翻出個不知是石頭還是玉的箱子,上頭雕著龍啊鳳啊山啊,還有兩把刀劍。”
“前幾日有個漢子來買了把劍,我給你的錢就是他留下的。”
“結果俺兒子昨天忽然不見了,我想找大師算算他去哪了。”
棉帽子一愣:“你大兒子翻出個雕龍鳳山巒的玉石箱子?是不是白色的?”
“對,村裡人說這叫漢白玉。”
“你等等,我去給大師通報一下。”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估摸有人知道你兒子翻到好東西,把他謀財害命了。這是大事,大師一定會管。”
他推門進屋,李正峰趁機往裡看。
院門口站個孩童,屋裡燈光亮堂,窗紙映出不少人影。
李正峰跟張世平咬耳朵:“人不少,不好辦。”
張世平道:“人很少,很好辦。”
“可是我……”
“彆說話,小道有譜。”
棉帽子急匆匆出來:“行吧,你們四個一起進去。不過大師這兒規矩多,進去彆瞎看瞎說。”
林胡愣愣問:“看啥叫瞎看?說啥叫瞎說?”
棉帽子不耐:“你進去後啥也彆說就對了。”
他沒直接讓四人進門,而是等屋內孩童端托盤,和四杯熱茶出來後才道:
“行了,你們喝杯熱茶暖暖身子,然後跟大師身邊的仙童進去。”
說完便離開。
孩童五官秀氣、嬌憨可愛,舉托盤道:“四位客人請用驅寒茶。”
李正峰猜茶有問題,接茶時快速看張世平一眼。
張世平端茶做仰頭狀,卻悄悄將茶水倒入袖中。
李正峰有樣學樣也倒袖子裡。
林胡不動彈。
攀金蓮小聲道:“大爺,去喝口茶吧,彆摸了。”
林胡道:“佛爺不渴。”
李正峰踢他一腳:“彆給老子鬨事!”
四人各想方設法對付了茶,童子帶他們進門穿院入屋。
屋裡點著幾根粗牛油蠟燭,正對門貼一幅仙氣飄飄的道祖像,
下置香爐,拇指粗的檀香煙霧飄蕩卻不散,流向畫中道祖鼻子。
道祖畫像兩邊各立四人,一邊童子、一邊童女,笑容可掬、神態自然,但眼神死氣沉沉。
帶路小童似怕這些童子童女,進屋趕緊低頭引他們進東屋。
屋裡也有人,共六個美麗大方的年輕女子,身穿宮裝,衣袂飄飄、眉眼含笑。
同樣,眼神死氣沉沉。
女子們守護正中是個蒲團,一滿頭白發、麵色紅潤的老道士打坐敲木魚。
他身上麻衣不是凡品,燭光照耀,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