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不管你們是跟妖精還是鬼怪扯上關係,按朝廷律例,都得隨我們玄鏡司走一遭,配合查案。"
遊華文這時挺直腰板,沉聲道:
"李大人,學生是舉人,按律您無權將學生收監。"
"您若認定學生有罪,請遞狀子給郡守大人,若大人核準,不必您動手,學生自行走進玄鏡司大牢!"
李正峰說道:"本官請你們夫婦去玄鏡司不是收監問罪,是配合調查。"
"莫說你一個舉人,就是進士見了我們也得乖乖配合!"
遊華文還要爭辯,李正峰補充道:
"這是朝廷賜予玄鏡司的特權,你要不服,儘管去郡府衙門告狀!"
遊氏氣得捶打他,罵道:
"你這老不死!我當初就勸你彆買那個妖精回來,破財不說還惹麻煩,你偏不聽!"
"現在好了,禍事上門了吧?"
遊華文甩開她,怒喝道:
"婦道人家休得多言!給老爺我安生待著!"
他又看向李正峰,道:"李大人,既然朝廷有律例,學生自當遵從。"
"不過既然是配合調查,能否容學生稍作整理?"
"方才學生在書房溫書,聖賢書還未收拾,若隨意攤放,恐褻瀆聖賢。"
李正峰心知他是想去書房給官場同窗寫求救信,但他毫不在意,便擺手道:"請便。"
遊華文動作利索,寫了信交給藥鋪夥計,
又披了件厚鬥篷,這才從容不迫地跟著李正峰出門。
他對自己的前景信心滿滿。
李正峰讓林胡先帶老夫婦回駐點,自己則要去賣糖人的吳老六家查探。
糖人裡藏毒,他懷疑吳老六可能跟大越殘黨有勾結。
關於那個"都公子"如何在南王府興風作浪,他還沒摸到線索,所以眼下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
上門前他先打聽了一輪,得知吳老六是個老實人,祖上三代都住在碎屏巷。
他們兄弟五個裡他排最末,兄弟關係都不錯,就屬他命最苦——曾經有個恩愛的媳婦,可惜前些年患病走了。
李正峰叩門,一個矮壯漢子來應門,正是吳老六。
吳老六整日走街串巷賣糖人,自然認得玄鏡司的官服,
一見李正峰當場腿就軟了,"撲通"跪倒在地。
小販見官就跪,這是多年街頭摸爬滾打養成的本能。
李正峰指了指他的手說道:"攤開手掌我瞧瞧。"
粗壯的手掌上布滿厚繭。
繭子主要集中在掌心,指關節卻光滑平整。
不像常年舞刀弄劍的手。
李正峰在院裡轉悠。吳老六家境普通,但畢竟是做糖人的,院裡堆著蜂蜜和糖漿罐子,連冬日空氣都泛著甜膩。
他盯著吳老六問道:"老實交代!"
吳老六愣住,試探著說:"五、五魁首,六六六?"
李正峰惱了,抬手給他一記爆栗:"我讓你從實招來!你屋裡藏了什麼?"
吳老六驚慌道:"大人息怒,小人、小人就藏了些私房錢……"
李正峰指著他冷笑:"不老實?不想坦白?跟我耍滑頭是不是?"
吳老六"噗通"又跪下了,磕著頭哭喊:
"大人饒命!小人交代,全交代!"
"前些天路過龍洞巷,看見一戶人家夫人掉了件披肩,小人就撿了回來。小人該死!"
"小人有罪!不該對著披肩乾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
李正峰大怒:"誰問你這破事了?本官問你,屋裡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吳老六茫然道:"就、就這件披肩啊大人。"
"小人是本分人,就是撿了件披肩做了點不該做的事……"
李正峰揪起他衣領:"你這叫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煮熟的鴨子——嘴殼子梆硬!"
他拽著吳老六進屋搜查,很快在櫃頂發現個油紙包。
打開一看,是些白色粉末。
他正要湊近聞,吳老六慌忙攔住:"大人彆聞!這是砒霜!"
"你家裡藏砒霜做什麼?"
吳老六咽了口唾沫,二話不說又開始磕頭。
李正峰冷笑著問:"有人給你砒霜,讓你摻進糖人裡害人,對不對?"
吳老六急忙抬頭叫道:"不是!大人,這砒霜是小人自個買的!"
"買了四五年了!就在遊老爺家藥鋪買的,藥鋪還登記過,小人絕不敢扯謊!"
"你買砒霜做什麼?"
吳老六淚流滿麵地磕頭,就是不肯說。
李正峰不耐煩道:"那就隨本官回駐點!"
"等到了玄鏡司,見了那些專治嘴硬的刑具,看你還嘴硬!"
吳老六嚇得渾身篩糠似的抖,終於哭喊道:"我說!小人交代!求大人彆帶我去衙門!"
"小人媳婦不是喘鳴沒的,是害癆病走的!"
喘鳴指哮喘,癆病則是肺癆,這病在哪兒都是要命的重症。
李正峰納悶:"這跟你媳婦有什麼關係?"
吳老六抹著眼淚說:"前些年南王府鬨瘟疫,好多人家染上癆病,小人的媳婦也中了招。"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衙門治不過來,又怕傳染,就把癆病人都關起來任其自生自滅。"
"小人媳婦跟了我從沒享過福,她是個好女人啊!"
"我窮得叮當響,她不嫌棄,給我洗衣做飯,端茶送水。"
"可我就是個走街串巷的,連她想吃七寶齋的桃酥餅都買不起。"
"結果好人沒好報,她不知怎的就染了癆病。"
"衙門要關人,我舍不得!"
"正好我識字,翻遍古書找到一個方子,說砒霜能治癆病。"
"我偷偷買了砒霜,可最後還是沒救回她……"
"她臨死前還想吃桃酥餅,我要去買,她最後一句話是:"買碎的吧,碎的烤得火大才香,碎的才好吃!""
說到這裡吳老六已泣不成聲,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她到死……到死都想給我省幾個銀元啊!"
李正峰看他不像演戲,打聽來的消息也證實他們夫妻感情確實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