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營反戈
黑霧像凝固的墨汁,將血獄王城的斷壁殘垣染成深淺不一的黑。肖飛的靈玉在掌心泛著微弱的光,勉強驅散著撲麵而來的血腥氣——那是混雜了魔血與魂魄的怪異味道,聞著讓人喉頭發緊。
月飛的長劍斜指地麵,劍穗上的銀鈴早已被魔血浸透,此刻正隨著她急促的呼吸輕輕顫動。她剛劈開第三波衝上來的魔兵,那些生著骨刺的軀體在劍下化作黑煙時,她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一個不該出現的身影。
那老魔將正揮著巨斧劈開同族的頭顱。
他的甲胄上布滿鏽蝕的孔洞,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膚,每一道溝壑裡都嵌著凝固的黑血。但最顯眼的是他腰間那塊木牌,在漫天飛舞的魔火中,"忠"字的刻痕竟透出淡淡的金光——那是人間才有的朱砂混著靈力的印記。
"血獄王殘害同族煉製邪器,早就該反了!"
老魔將的吼聲像是從生鏽的風箱裡擠出來的,震得周圍的魔氣都在震顫。他一斧劈開撲向肖飛的魔兵,那魔兵的脖頸噴出綠血,卻在落地前被老魔將一腳踩碎,化作點點熒光消散。
肖飛突然想起午後的場景。那時他們正躲在軍械庫後的陰影裡,看著這個老魔將跪在血獄王殿前的石階上。血獄王手裡的皮鞭裹著魔氣,每一鞭落下都在他背上撕開深可見骨的傷口,露出裡麵跳動的、泛著黑氣的內臟。
"連個魂魄都抓不穩,留你何用?"血獄王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冰錐,"再湊不齊控魂鏡的最後三成魂魄,就把你的魂煉進去填數!"
老魔將當時隻是死死咬著牙,連悶哼都沒有一聲,直到被拖下去時,肖飛才看清他攥緊的拳頭裡,指甲幾乎嵌進青灰色的掌心。
"你..."肖飛剛要開口,就見老魔將突然轉身,巨斧帶起的勁風擦著他耳邊飛過,精準地劈碎了從背後襲來的魔箭。
"彆愣著!"老魔將吼道,斧刃上的血珠滴落在地,竟滋滋地冒著白煙,"血獄王的親信都在西側塔樓,去那裡!"
雅玲突然指著老魔將身後:"看!"
數十個魔兵正從不同的方向衝過來,卻在靠近老魔將時突然轉向,反手斬殺了身邊忠於血獄王的同族。他們有的缺了胳膊,有的臉上覆蓋著鱗片,還有的脖頸上套著和老魔將相似的鐵環,但此刻眼中都燃著同樣的火焰。
"這些是..."月飛的劍挑飛一個試圖偷襲的魔兵,"和你一樣的?"
"都是被擄來的!"老魔將一斧劈開擋路的石柱,碎石飛濺中他的聲音帶著哭腔,"那混賬血獄王三百年前就開始在五界抓人,把我們扔進煉魂爐裡淬煉成魔!"
一個斷了角的魔兵突然喊道:"張將軍!南邊的結界鬆動了!"
老魔將——或者說張將軍——猛地轉頭,斧刃指向西南角:"守住那裡!我兒子就在人間的守界軍裡,絕不能讓控魂鏡的邪力傳到那邊去!"
肖飛這才注意到,那些倒戈的魔兵雖然形態各異,但脖頸、手腕或腳踝上,都有類似的印記。有的是半截斷裂的兵符,有的是磨得發亮的玉佩,還有個小個子魔兵懷裡緊緊揣著塊褪色的紅布,上麵繡著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
"他們的親友都在人間。"雅玲的聲音有些發顫,她指尖凝結的靈力輕輕拂過一個魔兵的臉頰,那魔兵臉上的鱗片褪去片刻,露出底下一張年輕的、屬於人類的麵容,"魔氣侵蝕了他們的身體,卻沒蝕掉心底的念想。"
月飛突然低喝一聲,長劍化作銀龍,將三個試圖從側翼突圍的魔將釘在城牆上。那些魔將的屍體化作黑煙時,她瞥見其中一個的腰間,掛著塊和張將軍相似的木牌,隻是上麵的字已經被魔氣腐蝕得模糊不清,隱約能辨認出是個"孝"字。
"張將軍!"雅玲突然指向大殿的方向,"血獄王要跑!"
隻見血獄王的身影從大殿頂端竄出,周身裹著濃稠的魔氣,像一道血紅色的閃電衝向東北方。那裡是通往黑煞王城的傳送陣方向,兩座浮空城之間的魔光炮還在斷斷續續地轟鳴,顯然黑煞王的人還在城外對峙。
"攔住他!"張將軍怒吼著追上去,巨斧在地上拖出長長的火星,"那畜生想去找黑煞王聯手!"
他身後的魔兵立刻組成人牆,有的用身體擋住射來的魔箭,有的撲上去抱住追兵的腿,哪怕被撕成碎片也絕不鬆手。那個揣著紅布的小個子魔兵被魔槍刺穿了胸膛,卻在倒下前用儘最後力氣,將一塊靈石塞進張將軍手裡——那是他藏了百年的、從人間帶來的念想。
張將軍接住靈石的瞬間,那靈石突然爆發出刺眼的白光,將周圍的魔氣驅散了一片。他看著小個子魔兵化作熒光消散,突然發出一聲震徹雲霄的咆哮,速度猛地快了數倍,巨斧帶著白光劈向血獄王的後心。
血獄王被迫轉身,掌心凝聚的魔光與斧刃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他看著擋在麵前的老魔將,又看看遠處不斷倒戈的魔兵,突然發出一聲怨毒的笑:"一群廢物!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本王?等我聯合黑煞王,定將你們的魂魄煉進控魂鏡,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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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機會了。"肖飛的聲音突然從側麵傳來,他掌心的靈玉已經化作長劍,劍尖直指血獄王的眉心,"你的人,差不多都倒戈了。"
血獄王這才注意到,原本密密麻麻的魔兵已經稀疏了大半。那些殘存的、忠於他的魔將被張將軍帶領的倒戈者圍在中央,身上的魔氣越來越淡,不少人已經扔下武器,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不可能..."血獄王的眼神從怨毒變成驚恐,他猛地看向張將軍腰間的木牌,"就憑這些沒用的念想?"
"你不懂。"張將軍的斧刃壓得更低,青灰色的臉上第一次露出類似人類的、名為"決絕"的表情,"有些東西,比魔氣更能撐著人活下去。"
他話音未落,月飛的長劍已經從另一側刺來,劍穗上的銀鈴發出清越的響聲,竟讓周圍的魔氣都出現了片刻的凝滯。雅玲則站在遠處,雙手結印,那些被控魂鏡吞噬、此刻因混亂而暫時掙脫束縛的魂魄,正圍繞著血獄王飛舞,發出淒厲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