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碎之核
妖界聖殿的廣場上,血腥味與雨後的泥土氣息絞纏在一起,像是一幅被潑了墨的殘卷。肖飛半跪在地,靈玉劍的劍鞘深深嵌入青石板,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軀。胸口的傷口還在滲血,暗紅色的血珠順著衣襟滴落,在地麵暈開一小片暗沉的痕跡——那是被妖王失控時的利爪撕開的,傷口邊緣還殘留著狂暴的妖氣,像細小的蛇蟲在皮肉間鑽動。
“彆動。”月飛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正用凝結的劍氣編織成白布,一層層裹住肖飛的傷口。劍氣與妖氣碰撞時發出細碎的劈啪聲,她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原本清亮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層疲憊的灰翳。剛才與妖族叛軍的廝殺持續了整整三個時辰,她為了護住被紅光侵蝕的無辜族人,幾乎耗儘了半數靈力,此刻連指尖都在微微發顫。
雅玲站在廣場中央,掌心的靈珠懸浮在半空,散發著柔和的藍光。光芒如流水般漫過廣場,那些被控魂鏡碎片紅光侵蝕的妖族士兵們正陸續清醒。他們茫然地眨著眼睛,看著周圍斷壁殘垣的聖殿,看著腳下同伴冰冷的屍身,看著自己沾滿血汙的雙手,眼中漸漸浮出痛苦與愧疚。一隻狼族士兵突然跪倒在地,雙手插進頭發裡發出嗚咽,他的爪尖還殘留著同族的血跡。
最前方的妖王捂著額頭,銀白色的鬃毛糾結在一起,上麵沾著暗紅的血汙。他剛剛親手將骨刃貫穿了親弟弟的胸膛,那柄凝結著千年妖力的骨刃此刻還插在地上,刃尖滴落的血珠在青石板上暈開,像一朵朵妖異的曼殊沙華。弟弟臨終前扭曲的麵孔還在眼前晃動,那雙眼被紅光徹底吞噬的眸子,到死都沒能恢複清明。
“肖飛先生。”妖王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每一個字都帶著撕裂般的疼痛。他緩緩彎腰,拾起地上那半塊控魂鏡碎片。鏡片上的血獄王邪紋已經被雅玲的靈珠淨化,原本漆黑如墨的紋路此刻泛著溫潤的白光,像是一塊被清泉浸泡了千年的暖玉。他走到肖飛麵前,單膝跪地,將碎片雙手奉上,“這邪物險些毀了整個妖界,如今交給你們,才是最安全的歸宿。”
肖飛接過碎片時,指尖傳來一陣輕微的震顫,像是有生命在其中搏動。這是他們收集到的第四塊碎片,他從懷中取出之前得到的三塊——從魔界深淵打撈的殘片、冥界忘川河畔撿到的碎屑、人間古戰場發掘的裂片,四塊碎片在空中自動懸浮起來,彼此呼應著組成一個殘缺的圓形。
恰在此時,雲層散去,妖界的明月露出全貌,清冷的月光透過聖殿的破窗照進來,在地麵投下破碎的光斑。光斑的形狀與鏡片缺失的部分完美重合——那是控魂鏡最核心的位置,約莫手掌大小,邊緣刻著繁複的螺旋紋路,像是一汪旋轉的星河。
“還差最後一塊。”月飛湊過來,指尖在虛空中描摹著缺失的形狀,劍氣在她指尖凝成細小的光點,勾勒出紋路的走向,“看這脈絡,應該是整個鏡子的樞紐,所有力量都從這裡生發。”
雅玲的靈珠突然發出嗡鳴,藍光驟然變得熾烈,與四片鏡片的白光交織成一張剔透的光網。她閉上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靈珠映出的畫麵在三人眼前流轉:千年前的魔界戰場,猩紅的天空下,大魔王手持控魂鏡狂笑,鏡麵反射的光芒將整片大地照得如同煉獄。就在他即將催動鏡中滅世之力時,鏡子突然發出一聲悲鳴,鏡身炸裂成無數碎片四散飛濺。其中最大的一塊核心,被大魔王下意識地揣進懷中,轉身沉入了魔界最深的深淵。
“是大魔王藏起來了。”雅玲睜開眼,眸中還殘留著靈珠映照的殘影,像蒙著一層薄霧,“就在他的書房密室,那是魔界最隱秘的地方。”
妖王聞言,突然猛地站起身,銀白的鬃毛在月光下豎起。他轉向周圍的族人,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傳我命令,即刻起妖族與五界各族定下盟約——凡我族類,不得再以任何理由侵犯其他界域,不得再覬覦不屬於我們的力量,違者逐出妖界,永世不得回歸!”
廣場上的妖族們先是麵麵相覷,隨即紛紛跪倒在地,發出震耳欲聾的應和聲。那聲音裡沒有了之前的狂暴,反而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鄭重。一隻灰狐長老拄著拐杖,顫巍巍地從聖殿偏殿捧來一卷獸皮卷軸,卷軸邊緣已經泛黃,上麵用金線繡著妖族的圖騰。妖王拔出腰間的短刀,在掌心劃開一道傷口,蘸著自己的心血,在卷軸上按下了一個鮮紅的掌印。
他將卷軸遞給肖飛,掌印的溫度透過獸皮傳來,帶著滾燙的決心:“這是妖族的誓言,用我族最古老的契約符文封存。五界共存,才是長久之道,我弟弟犯下的錯,妖族會用萬年來彌補。”
肖飛接過卷軸時,指尖觸到獸皮上凹凸的紋路,那是妖族傳承了十萬年的契約符文,每一道刻痕都蘊含著天地法則的力量。他想起三天前剛到妖界時,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妖王弟弟手持染血的鏡片站在屍堆上嘶吼,紅光籠罩的妖族們像失去理智的野獸,眼中隻有殺戮和掠奪。那時的妖界,連天空都是血色的,雲朵像是被撕碎的內臟,懸在頭頂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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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得立刻去魔界。”月飛用劍鞘輕輕敲了敲地麵,將肖飛的思緒拉回來。她擦去劍上的血痕,動作乾淨利落,“控魂鏡的核心一日不找到,五界就一日不得安寧,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被它蠱惑的會是誰。”
妖王卻攔住了他們,他轉身對身後的侍從低語了幾句,很快,兩隻黑熊精抬著一個青銅匣子走來。匣子上雕刻著山川河流的圖案,邊緣鑲嵌著細小的寶石,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妖王親自打開匣子,裡麵躺著三枚晶瑩的玉簡,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三位請留步,妖界雖剛經曆內亂,百廢待興,但尚有薄禮相贈。這是我族曆代積累的結界圖譜,記載著五界所有禁地的防禦陣法,或許能幫你們潛入大魔王的密室。”
肖飛拿起一枚玉簡,注入一絲靈力,玉簡立刻亮起,無數交錯的符文在其中流轉,像是一張立體的迷宮圖,將魔界禁地的每一處機關都標注得清清楚楚。他對妖王拱手道:“多謝妖王厚贈。”
“該說謝謝的是我。”妖王望著廣場上正在掩埋屍體的族人,聲音低沉,帶著深深的疲憊,“若不是你們,我恐怕早已成了毀滅妖界的罪人,親手將這千萬年的基業付之一炬。”
離開妖界時,已是深夜。三人站在界域通道的入口,回頭望去,妖界的聖殿頂端正升起一輪皎潔的明月,月光如同最溫柔的手,一點點洗去天空的血色,照亮了族人重建家園的身影。一隻小狐狸抱著一塊斷裂的石板,小心翼翼地往聖殿的牆縫裡塞;兩隻熊精合力抬起一根巨大的木梁,步伐蹣跚卻堅定。
雅玲的靈珠輕輕晃動,發出細碎的光芒,她低聲道:“你看,他們其實也渴望和平,隻是被仇恨和欲望蒙蔽了雙眼。”
魔界的入口藏在一座噴發的火山深處,灼熱的岩漿順著岩壁流淌,映得四周一片通紅,空氣中彌漫著硫磺的刺鼻氣味。肖飛展開妖王贈予的玉簡,按照圖譜指引,在滾燙的岩壁上按動了三塊不起眼的凸起——那是三塊偽裝成岩石的機關,觸手處冰涼,與周圍的灼熱格格不入。
隨著一陣低沉的轟鳴,岩漿中浮現出一道暗門,門後是潮濕的石階,彌漫著陳年的黴味和淡淡的血腥味。石階兩旁的牆壁上鑲嵌著幽藍色的鬼火,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個個扭曲的鬼影。
“大魔王的書房在魔界禁地的最深處。”月飛握緊劍柄,劍身微微震顫,似乎感應到了此地濃鬱的邪氣。她的劍氣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微光,照亮了前方蜿蜒的通道,“據說除了他本人,從未有人活著進去過。這裡的每一寸空氣都布滿了詛咒,一旦觸發機關,就會被無數怨魂撕碎。”
肖飛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那是老魔將臨行前贈予的,據說能驅散魔界的低級詛咒。玉佩在幽藍鬼火的映照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將周圍的邪氣逼退了幾分。三人小心翼翼地拾級而下,腳步聲在空曠的通道裡回蕩,像是敲在心臟上的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