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密信
玄水城的夜總是裹著層化不開的薄霧。肖飛站在客棧二樓的窗邊,指尖撚著那枚令牌碎片,青銅的涼意順著指縫往骨頭裡鑽。三百年前的封印儀式在記憶裡翻湧,天樞星君紫袍翻飛的模樣與此刻窗外的霧影重疊,像張蓄勢待發的網。
“咚——”
更夫的梆子剛敲過二更,天際突然裂開道熾白的光。那光拖著長尾墜向城西廣場,空氣裡瞬間彌漫開硫磺與星辰燃燒的味道。肖飛抓起佩劍衝下樓時,月飛的星鏈已在腕間發出細碎的嗡鳴,鏈上北鬥七星的光澤忽明忽暗,像群受驚的蝶。
廣場中央的青石板被流星砸出半尺深的坑,碎石還在冒著白煙。雅玲正蹲在坑邊,指尖懸在片飄起的絹帛前——那絹帛泛著星光,上麵的字跡紅得刺目,筆畫裡還凝著未乾的血珠,仿佛寫字的人是咬著指尖刻下這些字的。
“天樞在‘碎星崖’藏了魔帝的頭骨……”肖飛念到一半猛地停住。碎星崖是魔界與人間的界碑所在,崖壁嵌著上古星辰碎裂後的殘骸,每逢月圓便會迸發足以重塑肉身的星力。他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魔帝被封印時,天樞曾力主毀掉其頭骨,如今想來,那哪裡是銷毀,分明是私藏。
月飛的星鏈突然劇烈震顫,第七顆“搖光”星竟滲出血色光暈。鏈珠相撞的脆響裡,他的聲音帶著罕見的凝重:“搖光星與天樞星同屬北鬥,星力相護,這是示警。”
雅玲已取出靈玉,溫潤的玉光與絹帛上的星紋相觸時,竟激起層淡紫色的漣漪。絹帛背麵原本空白的地方,漸漸浮現出半幅星圖,碎星崖的位置被個血色三角標記出來,尖角直指崖頂的星辰裂隙。
“是真的。”雅玲的指尖輕輕拂過標記,“靈玉不會認錯星君的靈力,這確實是搖光的手筆。”可就在她的指甲觸到血色尖角的刹那,星圖突然化作簇金粉,順著她的指縫飄進夜風裡。“他被監視著,連畫完幅完整的星圖都做不到。”
客棧的木門被“砰”地撞開,蒼狼喘著粗氣衝進來,獸毛裡還沾著廣場的塵土。他聽到雅玲的話,突然狠狠拍向八仙桌,木桌腿應聲斷裂。“我跟你們去碎星崖!”他扯開粗布衣襟,火光下,胸口那道從鎖骨延伸到肋骨的疤痕赫然顯露——那疤痕扭曲的形狀,竟與方才星圖上的血色三角分毫不差。
肖飛盯著那道疤痕,突然想起卷宗裡的記載。三十年前,蒼狼的父親,那位曾鎮守南天門的天狼將軍,正是被天樞以“私通魔族”的罪名打入誅仙台。當時所有證物都指向天狼將軍與魔帝私會,其中最關鍵的,便是塊刻著碎星崖坐標的狼族令牌。
“這疤痕是怎麼來的?”雅玲的靈玉在掌心轉了兩圈,玉光掃過疤痕時泛起異樣的紅。
蒼狼的指節捏得發白:“當年我爹被押去誅仙台,我偷偷跟去,被天樞的仙將打傷。他說這疤痕是‘通魔者’的印記,讓我永遠記得天狼族的‘罪孽’。”他突然冷笑出聲,獠牙在火光下閃著寒光,“現在看來,這分明是他給我留的記號,好讓我有朝一日找到碎星崖,替他完成這肮臟的勾當!”
月飛突然起身,星鏈在他掌心鋪展開來,七顆星珠連成的曲線正好與記憶中北鬥的軌跡重合。“月圓之夜還有三天。”他指尖點向搖光星的位置,那裡的血色已蔓延到相鄰的星珠,“搖光的星力在衰退,他撐不了太久。”
肖飛將令牌碎片塞進懷裡,劍鞘在腰間撞出悶響:“玄水城到碎星崖要穿過迷霧森林,那裡的瘴氣會蝕仙骨,得準備些清瘴丹。”他看向雅玲,“靈玉能感應星力,路上或許能發現搖光留下的其他線索。”
雅玲點頭時,發間的銀飾叮當作響:“我這就去調配丹藥,再備些符紙。天樞既然敢動魔帝的頭骨,肯定設了埋伏。”她轉身走向藥箱,靈玉突然在她掌心發燙,玉麵上映出個模糊的影子——像是搖光被鎖鏈捆在星柱上,心口插著枚血色晶石。
“他被血魂晶控製了。”雅玲的聲音有些發顫,“這種晶石能鎖人魂魄,逼其言聽計從。搖光寫那封信,怕是拚了魂飛魄散的風險。”
蒼狼突然抓起牆角的狼牙棒,棒身上的倒刺刮擦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響:“不管他是被逼的還是真心報信,碎星崖我必須去。就算天樞不在那裡,我也要找到當年我爹被誣陷的證據。”他胸口的疤痕在激動中泛出淡紅,像是有團火在皮肉下燃燒。
三更的梆子聲傳來時,三人已收拾好行囊。肖飛推開客棧門,發現玄水城的霧氣不知何時變成了淡紫色,街角的燈籠在霧裡暈出朦朧的光,像沉在水底的星。
“這霧不對勁。”月飛的星鏈纏上手腕,“帶著魔氣,是天樞在試探我們。”
話音剛落,街角突然竄出幾隻黑影,身形像狼卻長著蝙蝠的翅膀,利爪在石板上劃出火星。蒼狼的狼牙棒率先揮出,棒端的狼頭吞口噴出淡金色的光,將黑影掃得撞在牆上,化作灘黑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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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蝕骨獸,天樞的寵物。”蒼狼啐了口帶血的唾沫,“看來他早就知道我們會去碎星崖,這是在給我們送‘見麵禮’。”
雅玲迅速畫出道符,符紙在空中燃成道火牆,將後續追來的蝕骨獸擋在街對麵。“快走!這些畜生殺不儘,隻會引來更多追兵。”她拽著肖飛的衣袖往東門跑,靈玉在她掌心忽明忽暗,像在指引方向。
穿過城門時,肖飛回頭望了眼玄水城。廣場中央的流星坑已被巡邏的仙兵圍住,淡紫色的霧氣正順著城門的縫隙往外滲,像頭蘇醒的巨獸在舔舐獠牙。他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靈溪也是這樣望著鎖妖塔的方向,眼裡的光與此刻雅玲掌心的靈玉般,明滅不定。
迷霧森林的瘴氣果然厲害,剛走進半裡地,肖飛的劍鞘就蒙上了層灰綠色。雅玲趕緊分發清瘴丹,丹藥入口時帶著薄荷的涼意,順著喉嚨滑下去,胸口頓時清爽了不少。
“這裡的樹木會動。”月飛突然按住肖飛的肩膀,星鏈同時纏上旁邊棵古樹的枝乾。那樹乾上的紋路竟緩緩睜開,變成隻布滿血絲的眼。“是天樞布的幻陣,跟著星鏈走,彆被樹影迷惑。”
蒼狼走在最前麵,狼牙棒在地上拖出條白痕。他胸口的疤痕越來越燙,像是在與某種力量呼應。“前麵有光。”他突然停住腳步,指著密林深處,“那方向的瘴氣在消散。”
三人撥開齊腰的野草走過去,發現片巴掌大的空地,地上刻著個殘缺的星符,符心還凝著滴未乾的血珠。雅玲將靈玉湊過去,血珠立刻化作道紅光鑽進玉裡,映出段模糊的畫麵——搖光跪在星柱前,指尖蘸著自己的血在地上刻畫,身後站著個穿紫袍的身影,正把玩著枚頭骨。
“他在這裡留過線索。”雅玲的指尖撫過星符的缺口,“這是北鬥陣的起手式,缺的部分應該在碎星崖。”
蒼狼突然蹲下身,用狼牙棒撥開星符旁的落葉,露出塊嵌在泥土裡的狼族令牌。令牌上刻著的花紋,與他父親當年佩戴的那塊分毫不差。“是我爹的令牌。”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天樞果然把證物藏在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