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項鏈,從鉛灰色的天幕上無休止地傾瀉而下,帶著一股席卷一切的狂暴氣勢,狠狠地砸在物理大廈那天台冰冷的水泥地麵上,濺起一朵朵細碎的水花。狂風在樓宇間穿梭、嗚咽,發出如同鬼魂哭泣般的淒厲聲響,卷起的雨霧將遠處的城市廢墟籠罩在一片朦朧與死寂之中。
“據點那邊通知,由於雨勢過大,直升機無法正常進行作業。我們……我們必須等到雨停或者雨勢減小後,他們才能來接應我們!”
高建波連長那沙啞而沉重的聲音,如同最後一塊沉甸甸的巨石,無情地砸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湖深處,激起了名為絕望的漣漪。剛剛因為與據點成功聯絡而燃起的希望火苗,在這瓢潑的暴雨和殘酷的現實麵前,瞬間被澆得隻剩下一縷搖搖欲墜的青煙。
天台上的氣氛,在這一刻凝固到了冰點。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錯愕和深深的失落。他們被困在了這個孤島之上,腳下是隨時可能突破防線、蜂擁而至的感染者屍潮,頭頂是無情肆虐的狂風暴雨,而那唯一的、能夠帶他們逃離地獄的空中支援,卻被這該死的天氣無情地阻斷了。
“老天爺……你這是……你這是不給我們留活路啊……”一名年輕的技術員無力地靠在牆垛上,任由冰冷的雨水衝刷著他那張因為絕望而變得毫無血色的臉龐,聲音帶著一絲哭腔,喃喃自語。
他的話語,也說出了在場大多數人心中的想法。一種名為絕望的情緒,如同無形的病毒,開始在隊伍中悄然蔓延。
“都給我站直了!”高建波的怒吼聲,如同炸雷般在風雨中響起,瞬間壓過了所有人的竊竊私語和風雨的喧囂。他那雙布滿血絲的虎目,如同兩把鋒利的刀子,從每一個失魂落魄的戰士臉上掃過。
“哭什麼喪!像個爺們兒一樣給老子站起來!還沒到最後一刻,誰他媽都不準給老子放棄!”他走到那名幾乎要崩潰的技術員麵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從地上粗暴地提了起來,臉幾乎要貼到對方的臉上,一字一頓地低吼道,“你現在放棄了,對得起犧牲的陳戰嗎?對得起為了掩護我們而死的李虎和王強嗎?!他們的血,就白流了嗎?!”
那名技術員被高建波的氣勢嚇得渾身一顫,眼神中那絲絕望和怯懦,在“犧牲戰友”這幾個字麵前,瞬間被羞愧和一絲重新燃起的鬥誌所取代。他用力地咬了咬嘴唇,任由雨水和淚水混雜在一起,從臉頰滑落。
高建波鬆開手,目光掃過全場,聲音洪亮而堅定:“我們是軍人!軍人的字典裡,沒有‘放棄’這兩個字!不就是下雨嗎?不就是那些不會思考的爛肉嗎?我們能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就能在這鬼地方撐下去!隻要我們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口氣,就要跟它們死磕到底!”
他的話語,充滿了軍人特有的鐵血與堅毅,像一把重錘,狠狠地敲打在每一個戰士的心頭,將他們心中那滋生的軟弱和絕望情緒,砸得粉碎。
“是!連長!”戰士們的回應雖然還有些零落,但已經重新帶上了幾分力氣。
陳默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股敬佩。高建波無愧於一名優秀的指揮官,他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重新點燃隊伍的士氣。
“高連長說得對!”陳默也走上前,聲音不大,但異常沉穩,“我們現在不是絕境。至少,我們還占據著地利。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在這裡怨天尤人,而是立刻行動起來,利用現有的一切條件,為我們自己創造一個能撐到雨停的臨時庇護所!”
他的話語,如同撥雲見日的陽光,為眾人指明了方向。
“沒錯!行動起來!”高建波立刻抓住這個機會,開始下達指令,“所有人!把我們攜帶的所有重要設備和物資,特彆是那個裝有‘神弦’的箱子,還有通訊設備、醫療包,全部轉移到樓梯間那邊!那裡至少能擋住大部分的風雨!”
戰士們立刻行動起來。他們沒有絲毫猶豫,迅速將那些在雨水中顯得格外脆弱的精密設備和重要物資,小心翼翼地搬運到了通往天台的那個狹小但乾燥的樓梯間平台上。秦楓工程師更是寸步不離地守在那個銀白色的恒溫箱旁,仿佛那裡麵裝著的不是冰冷的線材,而是他的親生兒子。
“還有!”高建波指了指天台上幾個看起來像是通風管道出口或者廢棄設備留下的金屬罩子,“把那些能拆下來的鐵皮、帆布都給我弄過來!我們就在樓梯口這兒,搭一個臨時的遮雨棚!至少要讓大家有個能稍微避雨、喘口氣的地方!”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響應。幾名身手矯健的戰士立刻爬上那些設備,用工兵鏟和匕首,叮叮當當地開始拆卸那些可以利用的材料。其他人則在樓梯口附近,利用幾根找到的廢棄鋼筋和鐵管,開始搭建簡易的棚子骨架。
就在他們忙碌的時候,樓道下方那被重物堵死的樓梯口處,感染者的嘶吼聲和撞擊聲變得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瘋狂。它們似乎察覺到了樓上活人的氣息,開始拚命地向上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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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沉悶的撞擊聲不斷傳來,堵在樓梯口的那些桌椅和文件櫃,在一次次猛烈的撞擊下,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媽的!這些畜生還不死心!”一名負責警戒的戰士,透過障礙物的縫隙,看到下方那一張張因為擠壓而扭曲變形的、猙獰的麵孔,忍不住低聲咒罵了一句。
突然,一個變異了的“跳躍者”,憑借著驚人的彈跳力和敏捷的身手,竟然踩著下方同伴的身體和頭顱,如同壁虎般在狹窄的樓梯間牆壁上幾個借力,猛地一躍,越過了大半的障礙物,眼看就要衝上天台!
“小心!”警戒的戰士驚呼一聲,想也不想,手中的95式步槍瞬間噴吐出火舌!
“砰!砰!”
兩聲清脆的槍響,在相對封閉的樓梯間裡顯得格外震耳欲聾。那隻“跳躍者”在半空中被子彈擊中,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體如同破麻袋般向後倒飛出去,重重地砸在下方的感染者群中,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亂。
然而,這兩聲槍響,卻如同捅了馬蜂窩一般,徹底引爆了樓下那原本就躁動不安的屍潮!
“吼——!!!”
“嗬嗬嗬——!!”
更加狂暴、更加密集的嘶吼聲,如同山崩海嘯般從樓下傳來!無數的感染者被槍聲刺激,徹底陷入了瘋狂,它們開始更加猛烈地衝擊著樓梯口的障礙物,那巨大的力量,讓整個天台都感到了輕微的震動!
“該死!彆開槍!槍聲會把它們都引瘋的!”高建波立刻反應過來,對著那名開槍的戰士怒吼道。
那名戰士也意識到自己闖了禍,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槍。但為時已晚,樓下的騷亂已經無法平息。
就在眾人再次陷入緊張和焦慮之際,陳默的腦海中卻如同閃電般劃過一個念頭。
“高連長!”他快步走到高建波身邊,聲音急促地說道,“我想到了一個辦法!或許……我們不用這麼被動!”
“什麼辦法?”高建波立刻問道,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陳默指了指頭頂依舊在下個不停的暴雨,又指了指不時劃破天際的閃電,沉聲說道:“現在是暴雨天!雨聲和雷聲是最好的掩護!它們能極大地乾擾感染體的聽覺!而且,它們現在被困在樓下,視野也受到了極大的限製。隻要我們不主動出現在它們的視線裡,不發出巨大的聲響,它們就很難準確地定位我們!”
他頓了頓,將目光轉向了身旁的沐璿,以及她手中那把電磁槍。
“所以,我建議,我們立刻停止使用常規槍械!將樓梯口站崗的戰士全部撤回來!然後,利用電磁槍無聲的優勢,對那些試圖攀爬障礙物的感染體進行精準的點殺!”
“這樣一來,”陳默的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我們既能有效地阻止它們突破防線,又不會因為槍聲而進一步刺激整個屍潮。而且,被我們射殺的感染體屍體,會不斷地堆積在障礙物上,時間一長,就會形成一堵由屍體構成的、更加堅固的‘城牆’!到時候,它們想要再爬上來,隻會變得難上加難!”
高建波聽完陳默的這番分析,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一拍大腿,臉上露出了難以抑製的興奮和讚賞!
“好小子!你這個腦子是怎麼長的!這個辦法好!實在是太好了!”他用力地拍了拍陳默的肩膀,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充分利用戰場上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這簡直就是教科書般的戰術應用!就這麼辦!”
他立刻轉身,對著樓梯口的戰士們下達了新的命令:“樓梯口警戒人員注意!全部撤回來!把防線向後收縮,脫離樓下感染體的視線範圍!”
隨後,他又看向沐璿,臉上露出一絲歉意和商量的語氣:“沐璿同誌,你看……這個任務,可能就要辛苦你了。你的那把槍……”
“我去!”還沒等高建波把話說完,沐璿已經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她挺直了嬌小的身軀,那雙在雨水中顯得格外清亮的眼睛裡,閃爍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和一絲軍人特有的驕傲。
“高連長,我是一名戰士!保衛戰友,消滅敵人,是我的職責!這個任務,交給我!”她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力量,擲地有聲。
高建波看著眼前這個看似柔弱,但意誌卻無比堅定的女孩,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敬佩。他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好!沐璿同誌!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但是,為了保證你的安全和體能,我們實行輪換製!你先負責第一個小時的狙擊任務,一個小時後,我會派人來替換你!”
“是!”沐璿敬了個標準的軍禮,然後沒有絲毫猶豫,轉身便走到了那個被重物半堵住的樓梯口。她找了一個隱蔽的、既能清晰觀察到下方情況,又不容易被發現的角落,半蹲下來,將電磁槍穩穩地架在了一個文件櫃的殘骸上,瞄準了障礙物上方那片狹小的、隨時可能出現敵人的空隙。
瓢潑的大雨中,她那纖細而堅定的背影,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守護著身後所有人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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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在眾人的努力下,一個由幾塊大鐵皮和一張巨大的廣告帆布搭建起來的簡易遮雨棚,終於在樓梯口附近成型了。雖然依舊漏著風,雨水還會不時地從縫隙中滴落下來,但至少,他們有了一個可以暫時遮風擋雨,讓身體不被雨水直接衝刷的地方了。
戰士們一個個狼狽地擠在雨棚下麵,每個人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了,緊緊地貼在身上,冰冷而粘膩,說不出的難受。潮濕的空氣和不斷下降的體溫,讓許多人都開始忍不住地打著哆嗦。但至少,他們暫時不用再像落湯雞一樣,被暴雨無情地澆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