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據點,司令指揮部中,關於“破曉”電磁狙擊步槍的初步技術研討會終於在一片亢奮與期待中落下帷幕。陳默走出指揮部的時候,正午的陽光正烈,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但他感覺自己的血液比陽光還要滾燙。
“技術總負責人”、“直接向司令員彙報”、“s級絕密任務‘取火’”……這些在過去二十五年的人生中,連做夢都不敢想象的詞彙,此刻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裡,讓他有種踩在雲端的不真實感。
孫德勝連長熱情地拍著他的肩膀,爽朗的笑聲在耳邊回蕩,內容無非是等“破曉”造出來了一定要給他留一把“頭等功”的武器。陳默笑著一一應下,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肩上的擔子,已經不僅僅是自己和身邊幾個夥伴的生死,而是整個據點,乃至更多幸存者的未來。
當他帶著這個足以改變他一生命運的消息,以及那份沉甸甸的責任感,回到b區三號帳篷時,沐璿、盧遠大叔和方靜醫生也剛剛結束了各自上午的工作。聽到陳默被委以如此重任,整個帳篷都沸騰了。沐璿激動地抱住他的胳膊又蹦又跳,盧遠大叔更是樂得合不攏嘴,嘴裡不停地念叨著“好小子,有出息”,方靜醫生也由衷地為他感到高興。
在最初的狂喜和慶祝過後,陳默看著眼前這三個與他生死與共的夥伴,心中卻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他知道,一旦“破曉”項目正式啟動,他將會一頭紮進研究所那堆積如山的圖紙、數據和實驗中去,屬於他們這個小團隊的、那種雖然朝不保夕但卻緊密無間的日子,恐怕就要暫時告一段落了。而沐璿和盧遠大叔也將正式編入特戰營,接受更嚴酷的訓練和更危險的任務,方靜醫生也會在醫療中心忙得腳不沾地。他們四個人,即將奔赴各自全新的“戰場”。
在這一切開始之前,他想,他們需要一次真正的、隻屬於他們四個人的聚會。這既是對過去那段艱難歲月的回望與告彆,也是對未來共同奮戰的期許與誓師。
於是,在婉拒了孫德勝連長晚上一起去“開小灶”慶祝的邀請後,陳默以“需要和團隊核心成員溝通後續技術配合細節”為由,向陸所長專門請了一天的假。陸永安對這個理由深信不疑,大手一揮便批準了。他哪裡知道,陳默所謂的“溝通技術細節”,其實隻是想和自己的夥伴們,好好地喝上一杯。
夜色無聲地籠罩了整個西山據點。探照燈的光柱在營區上空交錯掃過,驅散了黑暗,也帶來了一絲冰冷的肅殺。b區三號帳篷內,一盞依靠太陽能蓄電池供電的應急ed燈散發著柔和而溫暖的白光,將這方小小的天地與外界的寒冷與危險隔絕開來。
一張從廢棄辦公室裡淘來的、還算乾淨的折疊方桌擺在帳篷中央,桌上並沒有豐盛的菜肴,依舊是據點食堂裡領來的、再熟悉不過的軍用夥食——幾塊烤得有些焦黃的土豆,一盤水煮的、不知名的野菜,還有每人一個堅硬得可以當武器使的雜糧饅頭。
然而,今天的氣氛卻與往日截然不同。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混雜著輕鬆與期待的神情。
“咳咳,”盧遠大叔清了清嗓子,像個即將要表演什麼絕活的魔術師,神秘兮兮地從他那個看起來有些破舊,但被他收拾得異常整潔的行軍背包最深處,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個用好幾層厚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
他一層一層地揭開包裹的布料,動作輕柔得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最終,一個通體翠綠晶瑩、隻剩下半瓶清澈液體的玻璃酒瓶,出現在了眾人麵前。瓶身上沒有花哨的標簽,隻在瓶底處用最簡單的黑體字印著幾個小字——“x鳳酒,52度”。
這半瓶白酒一出現,帳篷內的空氣仿佛都瞬間凝固了。沐璿和方靜醫生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在這個物資匱乏到連一包鹽都算得上是硬通貨的末世,酒,尤其是這種包裝完好、看起來品質還不差的白酒,其價值簡直不亞於末世前的黃金!
“盧遠大叔,你……你從哪兒弄來這麼個寶貝?!”沐璿忍不住驚呼出聲,她湊上前,像個好奇寶寶一樣,瞪大了眼睛,仔細地打量著那半瓶晶瑩剔透的液體,仿佛那不是酒,而是某種能實現願望的神奇藥水。
盧遠大叔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得意而又帶著幾分懷念的笑容。他輕輕地摩挲著冰涼的瓶身,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驕傲,有悲傷,也有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
“這說起來,話就長了。”他緩緩坐下,聲音變得有些低沉,“還記得我們剛到據點那會兒,我不是主動去後勤維修部幫忙了嘛。有一次,孫連長組織我們幾個懂點機械的,去據點外圍一個被廢棄的地下倉庫,搜集一些還能用的設備零件。那地方……唉,彆提多凶險了。”
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倉庫裡盤踞著好幾隻潛行者,還有一些我們叫不上名字的變異體。我們進去的時候,折損了好幾個兄弟……當時帶隊的那個班長,為了掩護我們撤退,一個人……”盧遠大叔的聲音有些低沉,眼圈也微微有些泛紅,他停頓了一下,喝了口水,才繼續道:“他一個人,拉響了身上所有的手雷,和衝上來的怪物同歸於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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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篷內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沉重。陳默和沐璿、方靜醫生都沉默了,他們能想象到當時戰況的慘烈。
“後來,我們清理戰場的時候,在一個被炸塌的角落裡,發現了一個沒被波及到的鐵皮櫃子。櫃子裡麵,就藏著兩箱這個。”盧遠大叔指了指桌上的酒瓶,“一共二十四瓶,一瓶都沒少。孫連長說,這是犧牲的那個班長用命換來的‘戰利品’,不能就這麼全部上繳了。他做主,讓我們幾個參與了那次任務並且活下來的人,每人分了半瓶,算是對我們的獎勵和慰藉。其餘的,就都送到醫療中心當消毒酒精用了。”
他看著那半瓶酒,眼神中充滿了感慨:“從那天起,我就一直把它當寶貝一樣藏著,誰也沒告訴。我總覺得,這酒……不能隨隨便便就喝了。它不僅是酒,更是那位班長和犧牲兄弟們的……一份念想。今天,咱們團隊迎來了新生,陳默你又被委以重任,我覺得,是時候把它拿出來了。用它來為我們過去的日子畫上一個句號,也為我們嶄新的未來,乾一杯!”
聽完盧遠大叔的講述,眾人的心情都變得異常沉重。他們看著桌上那半瓶酒,仿佛看到的不再是晶瑩的液體,而是一段段用鮮血和生命書寫的、悲壯的故事。
盧遠大叔小心翼翼地擰開瓶蓋,一股濃鬱而醇厚的酒香瞬間在狹小的帳篷內彌漫開來。那香氣,帶著糧食的芬芳和歲月的沉澱,仿佛一下子將他們從這個充滿腐臭和硝煙的末世,拉回了那個和平安寧的舊時光。
他找來四個杯子——其實是四個大小不一的、從廢棄車輛上找到的搪瓷缸子,雖然有些磕碰和掉漆,但被洗得乾乾淨淨。他像個最專業的調酒師,極其珍重地將那半瓶酒平均地倒入四個缸子裡。每一滴酒液都顯得那麼珍貴,他甚至在倒完之後,還將瓶口倒置,用力地甩了甩,生怕浪費了哪怕一滴。
半瓶酒,均分到四個缸子裡,每個杯底也就隻有薄薄的一小層,大概也就一兩多不到二兩的樣子。但這淺淺的一杯酒,在眾人眼中,卻重若千鈞。
陳默靜靜地看著自己麵前那杯清澈見底的液體,心中五味雜陳。酒香縈繞在鼻尖,那熟悉的、帶著一絲辛辣的醇香,勾起了他遙遠的記憶。
以前的他,是不喝酒的。或者說,是滴酒不沾。這並不是因為他酒精過敏,或者有什麼特彆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不喜歡。他不愛那種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時的灼燒感,更不習慣酒精麻痹神經後那種輕飄飄的、失控的感覺。作為一個程序員,他喜歡的是邏輯分明的代碼和精確可控的世界。
無論是大學同學聚會,還是後來的公司團建,他總是那個端著一杯白開水或者可樂,在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的熱鬨氛圍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異類。他也曾因此被同事開玩笑,說他“不合群”、“不懂人情世故”。他也隻是笑笑,不置可否。
他曾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主動去端起酒杯。
但是現在,此時此刻,看著麵前這小小的一杯白酒,他卻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將其一飲而儘的強烈衝動。
他知道,這衝動與嗜好無關。這是一種……宣泄。
他想用這杯酒,去祭奠那些在這場末世浩劫中逝去的無辜生命;想用這杯酒,去告慰那些為了守護希望而英勇犧牲的戰友;想用這杯酒,去洗刷自己內心深處積壓了許久的疲憊、恐懼和迷茫;更想用這杯酒,去迎接一個全新的、充滿了未知挑戰,但也同樣充滿了希望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