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部大帳內,李長空司令員那句沉重如山的“批準”,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激起的漣漪久久未曾平息。在場的每一位軍官,他們的臉上都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以及對陳默這個年輕人近乎瘋狂計劃的深深憂慮。
他們是軍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但陳默不同。在他們眼中,陳默不僅僅是一個剛剛加入部隊的新兵,他是“破曉”之父,是整個西山據點在技術上實現彎道超車,甚至可能扭轉整個末世戰局的希望所在。他對於據點的功勞實在太多也太重!用這樣一位國士無雙的天才去做誘餌,去進行一場生死未卜的“釣魚”行動,這賭注,未免也太大,太沉重了。
然而,軍令如山。既然是李司令員親自批準,並且是陳默自己主動請纓,他們即便心中有萬般不願,也隻能選擇沉默,然後,以最決絕的姿態去執行。每個人的眼神都變得異常凝重,他們在心中暗暗發誓,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必須確保陳默的安全,確保這次“釣魚”行動萬無一失。
會議在一種壓抑而又充滿了肅殺之氣的氛圍中結束。當陳默跟隨眾人走出那頂戒備森嚴的指揮部大帳時,外麵已是深夜,冰冷的夜風吹拂著他的臉頰,帶來一絲清醒,卻吹不散他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決斷。
“陳默!”
一個略帶沙啞和憋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緊接著,一隻如同鐵鉗般有力的大手,重重地按在了陳默的肩膀上。
陳默不用回頭,也知道來人是誰。除了孫德勝,整個據點裡再也找不出第二個能用這種方式跟他“打招呼”的人了。
孫德勝沒有將陳默帶回人多眼雜的營區,而是拉著他,一言不發地走到了指揮部側後方一處相對僻靜的角落。這裡堆放著一些廢棄的彈藥箱和偽裝網,月光被高大的帳篷遮擋,形成了一片濃重的陰影,是私下談話的絕佳場所。
一進入陰影,孫德勝便再也控製不住心中的情緒。他猛地轉過身,那雙在黑夜中依舊炯炯有神的虎目死死地盯著陳默,壓抑了一整個會議的怒火和擔憂,在這一刻終於如同火山般爆發了出來。
“你小子他娘的是不是瘋了?!”孫德勝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般,充滿了憤怒和不解,“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在說什麼?做什麼?!拿你自己當誘餌?!你以為你是誰?刀槍不入的神仙嗎?!”
他一把揪住陳默的衣領,那張總是充滿了軍人堅毅和爽朗的國字臉上,此刻布滿了前所未有的焦急和後怕。“你知不知道那些‘方舟’的雜碎有多厲害?!我們一個整編的特戰營,埋伏了那麼多炸彈,用了上百把‘破曉’集火,都他娘的能跑掉一個!就你一個人,赤手空拳地去當誘餌,你這不是釣魚!你這是他媽的在送死!!”
麵對孫德勝這近乎咆哮的質問,陳默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懼怕和退縮。他隻是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關心則亂的鐵血漢子,任由對方的唾沫星子噴了自己一臉,直到孫德勝因為情緒激動而喘起了粗氣,他才緩緩地、用一種異常冷靜的語氣開口。
“孫連長,你冷靜點,先聽我說。”陳默的聲音不大,但卻異常的沉穩,帶著一種能夠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輕輕地掙開了孫德勝的手,整理了一下被抓得有些褶皺的衣領,然後抬起頭,迎上孫德勝那雙充滿了血絲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方舟’的人有多危險。但是,你也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們現在麵臨的,是怎樣一個兩難的絕境。”
“我們找不到他們。”陳默的聲音冰冷,充滿了邏輯和理性,“這幾天,整個據點幾乎被我們翻了個底朝天,但結果呢?一無所獲。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們的潛伏和反偵察能力,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想象。他們就像兩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竄出來,咬上我們一口。”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沉重:“我們不可能永遠保持著現在這種最高級彆的戒備狀態。戰士們會疲憊,幸存者會恐慌,據點正常的生產和建設也會被無限期地拖延。時間一長,就像我之前說的,不用他們動手,我們自己就會從內部先亂起來,不攻自破!到時候,等待我們的,隻會是更慘烈的結局。”
“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與其被動地等著他們出招,在無儘的猜忌和恐懼中被慢慢耗死,不如我們主動出擊,用他們最想要的東西,把他們從黑暗的角落裡,徹底地引出來!”
孫德勝沉默了,他那粗重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夜空中顯得格外的清晰。他知道,陳默說的,句句在理,他根本無法反駁。但他心中的那份擔憂,卻絲毫沒有減少。
“可是……可是為什麼偏偏是你?!”孫德勝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深深的不忍,“我們特戰營,有的是不怕死的兵!隨便挑一個出來,都比你更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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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沒有人比我更適合。”陳默搖了搖頭,打斷了他,“因為在之前的行動中,是我發現了他們的蹤跡,才捕獲了其中一個人,也是他說的會回來找我的,既然是找我,派任何一個其他人他們都會不為所動的。”
“所以,隻有我親自出麵,才能讓他們徹底地放下戒備,讓他們以為自己抓住了最佳的機會,從而……毫無保留地,暴露出他們所有的底牌。這,才是我們能將他們一網打儘的,唯一機會。”
聽完陳默這番冷靜到近乎殘酷的分析,孫德勝久久不能語。他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看著他那張在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的臉龐,看著他那雙深邃得如同古井般波瀾不驚的眼眸,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有敬佩,有擔憂,也有一絲……身為軍人的、對同袍的惺惺相惜。
他知道,陳默已經不是那個需要他去保護的“技術人員”了。在不知不覺中,這個曾經沉默的程序員,已經成長為了一個真正能夠獨當一麵,甚至在戰略高度上比他看得更遠、想得更深的……指揮官。
“媽的……”良久,孫德勝才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他那總是如同鋼鐵般堅硬的眼眶,此刻竟然也微微有些泛紅。他走上前,沒有再多說什麼廢話,隻是伸出那雙布滿了老繭和傷疤的大手,用力地、重重地拍了拍陳默的肩膀。
“你小子……說得對。”孫德勝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絲認命般的無奈,“既然這是你的決定,也是司令員的命令,那我……無話可說。但是!”
他猛地收緊了按在陳默肩膀上的手,那力道之大,幾乎要將陳默的骨頭都捏碎!他死死地盯著陳默的眼睛,一字一頓地,用一種近乎發誓的語氣說道:“你給老子聽好了!這次行動,我孫德勝,親自給你壓陣!整個特戰一營,所有的‘破曉’,所有的重火力,都他娘的給老子圍著你轉!我不管那幫雜碎有什麼狗屁的超能力,我孫德勝今天就把話撂這兒了!他們要是敢動你一根汗毛,老子就是拚上整個特戰營,也得把他們……給活活撕了!!”
聽著孫德勝這番充滿了鐵血與豪情的、近乎“矯情”的保證,陳默那顆總是被理性和邏輯包裹著的心,在這一刻,也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溫暖。他看著眼前這個關心則亂的鐵血漢子,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輕鬆的笑容。
他抬手拍了拍孫德勝那抓著自己肩膀的手,笑罵了一句:“行了行了,孫連長,你可彆這麼矯情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倆要在這兒上演一出‘生死彆離’的大戲呢。我可不喜歡你這樣的糙漢子,我喜歡的是香香軟軟的妹子!”
說完,他便不再有絲毫的停留,轉身便向著b區三號帳篷的方向走去,邊走邊向著身後依舊愣在原地的孫德勝擺了擺手,身影很快便融入了據點內那片稀疏的燈火之中。
孫德勝看著他遠去的、顯得有些單薄卻又異常堅定的背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能做的,隻有相信他,然後……用儘全力,去守護他。
……
當陳默推開b區三號帳篷那厚重的門簾時,帳篷內,一盞依靠太陽能蓄電池供電的應急ed燈正散發著柔和而溫暖的白光。沐璿、盧遠大叔和方靜醫生三人,都沒有睡,正圍坐在一張小小的折疊桌旁,似乎是在刻意地等待著他。
看到陳默進來,三人的目光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齊刷刷地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帳篷內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凝重。
“怎麼了?都這麼看著我?”陳默故作輕鬆地笑了笑,走到自己的鋪位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