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部大帳內,空氣仿佛被孫銘教授那石破天驚的兩個字徹底抽乾,陷入了一種令人窒息的真空狀態。
“換血?!”
最先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的,是身為據點最高指揮官的李長空。他那雙總是如同鷹隼般銳利的虎目,此刻也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困惑。他猛地向前一步,聲音因為極度的焦急和一絲不解而變得異常沙啞:“孫老!您……您沒開玩笑吧?陳默他現在身體極度虛弱,各項生命體征都在持續衰弱,這種時候進行大規模的換血,他的身體……根本就承受不住啊!這……這不是胡鬨嗎?!”
不隻是他,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孫德勝、王富貴、楊光這些身經百戰的鐵血軍官在內,臉上也都寫滿了同樣的質疑。在他們的認知裡,“換血”這個詞,更多的是出現在武俠小說或者民間傳說中的、一種近乎玄學的療傷方式。在如此精密、關乎生死的現代醫學領域,尤其是在末世這種醫療條件極其簡陋的環境下,提出這種方案,簡直就像是天方夜譚。
麵對眾人那充滿了懷疑和不解的目光,孫銘教授那張因為連日操勞而顯得異常蒼老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動搖。他隻是平靜地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厚重的老花鏡,那雙渾濁的老眼中,閃爍著屬於頂級學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自信與理性光芒。
“司令員,各位同誌,我知道你們現在心裡在想什麼。”孫銘教授的聲音不高,但卻異常的沉穩和清晰,帶著一種能夠安定人心的力量,瞬間壓下了帳篷內那股不安的騷動,“請相信我,我所提出的每一個方案,都建立在最嚴謹的科學分析和病理推演之上。我之所以提出‘換血’,並非是病急亂投醫,而是因為,這確實是我們目前能夠抓住的,唯一的,也是最有效的救命稻草!”
他走到那台臨時搬進指揮部的生命體征監測儀前,指著屏幕上一條條雖然平穩,但整體趨勢卻在不斷向下的數據曲線,聲音變得異常凝重。
“大家請看,陳默此刻所處的,正是我們推演出的‘基因程序’改造的第二階段——‘基因坍縮’。他的身體,正在進行著一場慘烈無比的自我戰爭。外來的‘基因程序’在瘋狂地侵蝕、改寫他自身的基因鏈,而他體內殘存的、尚未被徹底摧毀的免疫細胞,則在進行著最後的、悲壯的抵抗。”
“這場戰爭,其消耗的能量是極其恐怖的!它不僅僅是在消耗我們通過外部輸液和營養餐為他提供的能量,更是在……在瘋狂地吞噬他自身!”孫銘教授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不忍,“他那日漸消瘦的身體,那不斷下降的體重,那蒼白得毫無血色的皮膚……這一切的一切,都在無聲地昭示著,他身體內部的細胞,為了維持這場戰爭,已經開始進行‘內耗’了!它們在分解他自身的脂肪、肌肉,甚至是……更深層次的生命物質,來轉化為維持生命的能量!”
“而他自身的造血功能和免疫係統,在這場慘烈的內耗中,早已瀕臨崩潰!他現在缺的,不僅僅是抵抗病毒的藥物,更是……能夠支撐他打贏這場戰爭的‘軍糧’和‘援軍’!”
孫銘教授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一字一頓地說道,聲音充滿了力量:“而換血,正是為他提供這兩樣東西的最直接、最有效的辦法!”
“通過輸入健康的、與他血型相匹配的新鮮血液,”他伸出一根手指,“我們首先可以為他補充大量的、充滿活力的全新免疫細胞!這些‘援軍’的加入,可以極大地增強他自身免疫係統的抵抗能力,幫助他更有效地去對抗那些外來的、瘋狂的‘入侵者’!”
“其次,”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眼神變得更加銳利,“新鮮的血液中,蘊含著最豐富的、也是最容易被身體吸收的營養物質——血紅蛋白、血小板、各種微量元素……這些,都是他此刻最急需的‘軍糧’!有了這些‘軍糧’的補充,我們就能有效地遏製住他身體的‘內耗’趨勢,為他保留下最寶貴的生命元氣,讓他有足夠的資本,去撐過這最艱難、也最關鍵的‘基因坍縮’階段!”
孫銘教授的這番解釋,條理清晰,邏輯縝密,將深奧的生物學原理,用最通俗易懂的“戰爭”比喻,完美地呈現在了眾人麵前。指揮部內,那些原本還充滿了質疑的軍官們,在聽完這番話後,臉上的困惑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豁然開朗的了然和對眼前這位老教授由衷的敬佩。
“原來……原來是這樣!”孫德勝一拍大腿,他雖然聽不太懂那些複雜的專業術語,但“補充軍糧”和“派遣援軍”這幾個詞,他可是聽得明明白白。
然而,還不等眾人從這番振奮人心的解釋中徹底回過神來,準備立刻就去安排獻血事宜時,孫銘教授卻隻是淡淡地抬了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各位,這事……並不急於一時。”孫銘教授的聲音再次響起,但這一次,他的語氣中,卻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凝重,“因為,關於陳默身體裡的那種‘基因程序’,我們的研究,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信息,沒有說完。而這些信息,將直接關係到……陳默在度過這次危機之後,未來的走向,甚至……是我們整個據點,乃至所有人類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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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部內,剛剛才因為找到了希望而稍顯活躍的氣氛,瞬間再次凝固。所有人的心,都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孫銘教授緩緩地走到那塊臨時充當戰術板的白板前,他拿起一支記號筆,在那張早已畫滿了陳默身體內部“戰況圖”的白板上,再次寫下了兩個觸目驚心的標題——“第三階段”與“第四階段”。
“根據我們這幾天對俘虜血液樣本,以及那支繳獲的注射器裡殘留原液的深入分析,並結合陳默身體數據的變化趨勢,我們推斷,”孫銘教授的聲音,在這一刻,變得異常的沙啞和凝重,仿佛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如果陳默能夠僥幸地、成功地度過第二階段的‘基因坍縮’,那麼,等待著他的,將是更加詭異,也更加危險的……第三階段。”
“我們,將其命名為——適應性畸變!”孫銘教授的聲音,在這一刻,變得異常的飄忽和遙遠,“通俗地講,就是他的身體,在經曆了那場慘烈的‘基因雨’的洗禮之後,雖然沒有崩潰,反而與那段外來的‘基因程序’,達成了某種詭異的融合。但是,這種融合,並非是沒有代價的。它……會帶來極其恐怖的副作用!”
“比如,”孫銘教授指著白板上一個人體解剖圖的肝臟位置,沉聲說道,“我們的研究發現,那段‘基因程序’中,似乎攜帶著某種來自於……我猜測,是來自於某種變異鳥類的基因片段。一旦融合成功,宿主的肝臟功能將會得到匪夷所思的、超大幅度的強化!它的代謝效率,甚至可以達到正常人的數十倍以上!它將可以把宿主身體內儲存的所有脂肪,甚至是部分蛋白質,都直接轉化為最純粹的能量單位——三磷酸腺苷atp),從而為宿主的身體機能,提供近乎永動機般的、恐怖的續航能力!”
“但是!”孫銘教授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異常的冰冷和駭人,“這種能力的代價就是——極度的饑餓!因為代謝速度太快,宿主將需要源源不斷地攝入大量的、高熱量的食物,才能維持身體的能量平衡。一旦食物供應不足,他那被強化了的肝臟,就會如同一個失控的黑洞,開始瘋狂地吞噬他自身的一切!甚至……為了填補那永無止境的能量空缺,他很可能會失去理智,將他麵前所有能看到的一切,無論是植物、動物,還是……人,都當成是……食物!”
“嘶——!”
整個指揮部,響起了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所有人都被孫銘教授所描述的這副恐怖畫麵,給驚得是頭皮發麻,遍體生寒!
“再比如,”孫銘教授的聲音,如同最後的審判,宣判著一個更加殘酷和令人難以置信的真相,“那份藥劑中,之所以會攜帶著那麼多屬於人類前額葉皮層的神經細胞提取物,根據我的推測,它們……很有可能是從那些早已失去理智的感染者顱內,活體提取出來的!”
“而這些被感染了的神經細胞,一旦與宿主自身的大腦進行融合,將會直接導致宿主的前額葉皮層,發生部分不可逆轉的——感染者化!”
“其結果就是,”孫銘教授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似乎不忍再說下去,“宿主雖然不會像普通感染者那樣徹底失去理智,但他的大腦,為了維持在極端情況下的絕對冷靜,將會主動地、不可逆轉地,壓製和削弱他的共情能力、道德感,以及……所有屬於‘人性’的、複雜的情感。”
“這,也就是為什麼,那些所謂的‘方舟’超能力者,會變得如此冷血,如此殘暴,能夠麵不改色地,對自己的同胞,進行最殘酷的虐殺和折磨!因為,在他們的眼中,我們這些還在為情感所困的‘舊人類’,早已不再是同類了!而是……可以被隨意支配和處理的、低等的……實驗材料!”
當孫銘教授將這最後一點,也是最殘酷的真相揭示出來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徹底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他們終於明白,那些“方舟”的超能力者,之所以會如此的毫無人性,並非是因為他們天生就是惡魔。而是因為,他們在獲得強大力量的同時,也付出了……作為“人”的代價。
“那……那第四階段呢?”良久,還是李長空司令員,用沙啞的聲音,問出了那個所有人都想問,卻又不敢問的問題。
“第四階段,”孫銘教授緩緩地睜開眼睛,他那雙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了一絲極其複雜的光芒,有駭然,有震驚,也有一絲……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對未知力量的敬畏,“我們將其命名為——機體的穩定或者失控!”
“如果,宿主能夠憑借自己強大的意誌力,在第三階段的‘適應性畸變’中,成功地壓製住那股源自基因深處的、原始的嗜血和殺戮欲望,並且能夠守住自己作為‘人’的最後一道心理防線,那麼,他就有可能,在經曆了這場地獄般的洗禮之後,浴火重生,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成功的……‘進化者’!”
“一個……既擁有著遠超常人的強大能力,又依舊保留著完整的人性、理智和情感的……完美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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