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點十七分，鋁製蒸鍋在煤爐上噗噗作響。封若塵握著漏勺的手指節發白，月曉茹輕輕碰了碰他手背：“蝦餃該起鍋了，辣椒炒肉估計也該到碗裡了吧！“
餐桌是用三張折疊桌拚成的，鋪著何曉靜臨時買的新桌布。封誌豪坐在背對神龕的位置，正把白酒往搪瓷缸裡倒，渾濁的酒液濺在蘇眉宇手寫的“出入平安“春聯上。
“小月啊。“封誌豪突然用筷子敲了敲糖醋魚的盤子，“你們家那個新設計公司，聽說剛起步？“
月曉茹正在盛湯的瓷勺頓了頓。封若塵突然把剁椒魚頭換到父親麵前：“這是您最愛吃的。“紅油順著盤沿滴在他腕表上，“十年前的年夜飯，您說魚頭最補腦子。“
空氣驟然凝固。何曉靜端著剛炒好的蒜薹臘肉進退兩難，蘇眉宇的筷子還插在紅燒肉裡。
“趁著我還清醒...“封誌豪突然抓住月曉茹的手腕，劣質白酒的氣息噴在她臉上，“趕緊把婚事辦了！讓你哥多多幫襯幫襯啟月公司...“
瓷勺砸進湯碗的脆響中，封若塵霍然起身。老式折疊椅在他身後轟然倒地，震得神龕上的財神像都晃了晃。
“如果你要是來吃飯的，就好好吃飯……“封若塵的聲音像是淬了冰，“如果不是你就走吧！“他扯住他的領口，很是生氣。
月曉茹輕輕按住他發抖的手。她今天特意戴了母親留給兒媳婦的翡翠鐲子，此刻正貼著封若塵暴起青筋的手背：“叔叔，我和若塵等到...“
“等個屁！“封誌豪突然掀翻了酒杯，渾濁液體撒在桌布上，“當年要不是你爸不同意，我們封家怎麼會...“他突然哽住，殘缺的右手小指在桌布上抽搐。
蘇眉宇突然舉起手機：“叔！我給您叫了個車去喝酒！“他強行把醉醺醺的老人往門口拽，“咱們今天去外麵多喝幾杯...“
封若塵抓起外套就往陽台衝。月曉茹追到陽台時，看見他正對著箱子猛踹。
“他兜裡還裝著降壓藥。“封若塵突然啞著嗓子說，拳頭砸在生鏽的鐵欄杆上，“十年了...連我海鮮過敏都不記得...“
月曉茹從背後抱住他，翡翠鐲子卡在他皮帶扣上。“你做的菜要涼了，就不好吃了不是“她把他凍僵的手塞進自己羽絨服裡暖著，“何曉靜在熱你最愛吃的八寶飯。“
封若塵轉身時，一滴淚正好砸在她發旋上。他低頭去吻那點濕潤，嘗到了自己唇上裂口的血腥味：“對不起...“
“叮——“何曉靜突然在窗口晃了晃手機：“塵哥！八寶飯來了！“她端著熱氣騰騰的八寶飯出來了，蘇眉宇才剛回來：“終於是送走了，哥你這爸真是醉了……”
月曉茹聽到後，瞪了他一眼，何曉靜直接給他一肘子，他捂著胸口：“哎呦，你謀殺親夫啊。”
封若塵忽然笑出聲，胸腔震動傳到月曉茹緊貼的胸口。他吃了一口八寶飯，：“甜甜的的，你嘗嘗。“
黏膩的甜在舌尖化開時，月曉茹突然想起那個雪夜——十七歲的封若塵也是這樣，把最甜的遞給她，轉身走進欺負我的學長的車燈裡。糖紙還藏在她的首飾盒底層，和今天的翡翠鐲子碰出細碎的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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