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斜斜地爬上控製室的窗台,把gpuse後台界麵上的“問題池”三個字照得微微發亮。昨晚那封未發出的郵件還停留在屏幕上,光標在“回複”按鈕前靜靜閃爍,像一隻等待起飛的蜻蜓。
劉好仃端著搪瓷杯走進來,熱氣裹著速溶咖啡的香氣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弧線。他沒看屏幕,而是先走到白板前,用紅筆在“越南胡誌明”旁邊打了個勾,又添上兩個字:“已聯”。
他這才坐下,吹了口熱氣,鼠標輕點——“發送”。
郵件內容簡潔得像一條工單:“您好,我們已收到您的技術簡報,非常感謝。我們正在17號爐開展退火區振動優化實驗,願共享現場數據。如您方便,可否進一步交流具體參數與實施條件?附件為我方測試環境說明。”
阿芳推門進來時,正看見他在打印回執。“發了?”她問。
“發了。”劉好仃頭也不抬,“但光靠中文不夠,你聯係一下李老師,就是外語係退休那位,麻煩她幫忙過一遍報告,標出咱們看不懂的地方。”
“李老師?她現在在家帶孫子呢。”
“那就請她孫子讓個座。”劉好仃合上打印機,“這年頭,創新不光要懂技術,還得會翻譯。”
阿芳笑了,接過文件轉身要走,忽然又停下:“對了,szpt的學生今早到,八點半交接會。”
“我知道。”劉好仃喝了口咖啡,“記得把《合作備忘錄》再打一份,雙色工牌也準備好。彆讓人覺得咱們是臨時起意。”
八點二十七分,三名穿淺藍工裝的學生站在車間門口,手裡攥著實習證,眼神裡混著興奮和緊張。老工人們三三兩兩地圍在17號爐旁,交頭接耳。
“真讓學生上手?”
“生產線上玩實驗,出了事算誰的?”
交接會上,一位老師傅直接站起來:“劉師傅,我不是不信年輕人,可這爐子一開就是百萬產值,一個參數調歪,整批板子都廢了。你們搞創新,總不能拿廠子當試驗田吧?”
劉好仃沒急著解釋,而是打開平板,調出gpuse後台的曆史記錄。屏幕上,一條紅色曲線在“退火區振動”指標上反複衝高,三年來十七次維修記錄像一串密集的警報。
“這位師傅說得對。”他指著曲線,“這問題,咱們修了三年,換了七套風嘴,調了二百多回參數,還是沒根治。可就在上周,越南有家廠,用一套低成本氣流調控方案,把類似問題壓下去了。”
他頓了頓:“他們不是更聰明,是有人願意從頭試。現在,這些學生願意來試,咱們為什麼不敢讓他們試?”
沒人再說話。
劉好仃起身:“小林,把監測權限打開。隻讀,不寫。所有操作實時鎖定,後台留痕。”
小林敲了幾下鍵盤,屏幕上跳出一段代碼,隨即彈出提示:“非核心參數訪問權限已啟用,危險操作自動攔截。”
“來吧。”劉好仃朝學生們招手,“帶你們看看‘問題’長什麼樣。”
學生們跟著走進車間,其中一人盯著氣流入口看了許久,低頭在本子上畫了張草圖:導流板斜切45度,加裝緩衝槽。他沒說話,隻是默默記下。
劉好仃路過時瞥了一眼,沒點評,卻掏出手機拍了下來,回辦公室後存進“gpuse合作線索”文件夾,命名:“szpt導流構想待驗證”。
中午,阿芳拿著翻譯好的報告回來,眉頭微皺:“李老師說這報告寫得挺實在,但關鍵數據缺了不少,比如風速、壓強、冷卻區長度。不過……”她翻到末頁,“這兒有行手寫備注:‘曾嘗試聲波乾預,但設備受限。’”
劉好仃盯著那行字,慢慢把“聲波”兩個字抄在筆記本上,畫了個圈,又補了個問號。
“聲波……”他喃喃道,“老張那本書裡,是不是也提過這個?”
“您還真記性好。”阿芳點頭,“《工業氣體動力學基礎》第三章,‘共振抑製中的非接觸調控’。”
劉好仃笑了笑,沒再多說,隻把筆記本合上,塞進了抽屜。
下午兩點,gpuse後台彈出一條新通知:深圳大學材料學院團隊提交了“塗層附著力提升”初步方案,提出采用等離子預處理增強界麵結合力。
劉好仃點開方案,看完後撥通阿芳電話:“聯係szpt實驗室,問他們有沒有小型等離子處理儀。再約個三方線上會,深大出理論,深職院出設備,咱們出測試窗口。”
“三方?”阿芳愣了下,“數據怎麼分?成果怎麼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