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十七分,車間東側的備用電源櫃上,那盞黃燈還在閃,節奏比昨晚穩了些,像是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心跳。
劉好仃站在門外,手裡拎著一疊剛打印好的冊子,封麵上印著uigass那句“光,不該被控製,而該被理解”,底下一行小字:“他們用光講故事,我們用火煉玻璃——但火,不該隻用來燒。”
他沒急著開門。風從排熱口吹出來,帶著爐膛深處的餘溫,拂過他的褲腳。他低頭看了看鞋尖,昨天沾上的玻璃碎屑還在,像星星落進了生活裡。
推門進去時,阿芳已經在擦會議桌了。她動作輕快,抹布劃過桌麵發出“沙沙”的響,像在給一場即將開始的對話預熱。小林抱著筆記本靠在牆邊,眼睛盯著手機,手指時不時滑一下,像是怕錯過什麼。老張坐在角落,手裡捏著一支筆,正一頁頁翻他那本快寫滿的巡檢記錄。
劉好仃把冊子一一放在他們麵前,最後才坐下。
“昨天那燈,”他開口,“不是故障,是提醒。”
沒人接話。但小林把手機扣在了桌上,阿芳停了手裡的抹布,老張翻頁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我們比彆人慢嗎?”劉好仃問。
“慢。”小林答得乾脆,“人家用全息控製爐溫,我們還在靠經驗聽火聲。”
“慢在哪?”劉好仃又問。
阿芳抬起頭:“不隻是設備。是反應速度。他們發布新品,三天全球解讀;我們發個視頻,火了一周,然後呢?沒人接著燒。”
老張終於合上本子:“關鍵是,燒得起嗎?試錯成本誰扛?”
劉好仃點點頭,起身走到白板前,寫下三個字:雙輪驅動。
筆尖“啪”地斷了墨,他頓了頓,從筆筒裡抽出另一支,繼續寫。舊筆被隨手插回去,筆身上刻著“2003技改紀念”幾個小字,像是誰悄悄埋下的時間膠囊。
“一個輪子是研發,”他說,“不是砸錢搞大項目,而是讓每一次微小改進都算數。另一個輪子是人,不是等天才來,而是讓每個願意學的,都有地方點火。”
會議室安靜了幾秒。
老張低聲道:“2003年我們也這麼想。自清潔塗層,試了三爐,廢了,廠裡一句話,停。”
“現在不一樣。”劉好仃說,“不是要不要試,是怎麼試得聰明。記錄每一度溫差,把失敗變成數據,而不是教訓。”
阿芳眼睛一亮:“我們可以建個‘失敗檔案’,每次實驗不管成不成,都記下來。以後新人來了,先看‘我們怎麼燒壞的’。”
小林笑了:“比看成功案例有用多了。成功可能運氣,失敗一定有原因。”
劉好仃在白板上畫了個螺旋,一圈圈往上:“創新不是一錘子買賣,是慢慢熬出來的火候。今天降半毫米平整度,明天省一度電,後天可能就多出一個專利。”igass近三年的專利增長曲線鋪滿屏幕,一條陡峭的斜線,像爬山的人不肯回頭。
“他們現在每年投18營收做研發,”劉好仃說,“五年前,他們也是從代工起家。我們不比他們笨,隻是火一直燒在同一個溫度。”
小林盯著圖表,忽然問:“那我們第一把火,往哪兒燒?”
“從腳下開始。”劉好仃打開產線數據,“第一階段,做微創新——優化溫控曲線、降低能耗、提升良率。不求驚豔,隻求紮實。第二階段,組專項小組,專攻功能玻璃核心技術,比如調光、隔熱、自清潔。第三階段,建內部孵化機製,誰有想法,給資源試一試。”
阿芳舉手:“那人才呢?懂這些的,早被大廠挖走了。”
“人才不在外麵。”劉好仃說,“在車間裡。你們每一個,都是火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