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好仃掛掉納賽爾的電話,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多停了兩秒。他沒急著放下,而是轉頭看向會議室中央那張鋪滿資料的長桌——三疊文件分彆貼著“德國”“迪拜”“韓國”的標簽,像三個等待拆封的謎題。窗外物流通道的叉車剛運走一車成品,空托盤整齊碼在角落,仿佛在無聲催促:下一程,該往哪兒走?
“走。”他把手機倒扣在桌麵上,“昨天說的事,今天就得動起來。”
小陳正咬著筆帽看一份港口作業時間表,聽見聲音一激靈,筆帽差點吞進去。尤哈的筆記本剛打開德國鐵路貨運官網,頁麵還卡在驗證碼加載。阿米爾倒是已經撥通了韓國物流公司的電話,正用磕磕巴巴的韓語問“智能配送樞紐”的入駐門檻。
“先彆急著往下探。”劉好仃走到白板前,拿起馬克筆,在“全球供應鏈優化”下麵畫了一條橫線,“咱們現在要做的,不是拍腦袋定方案,是把各國的‘路’看清楚——哪段坑窪,哪段堵車,哪段根本沒鋪完。”
他轉身,語氣輕快了些:“來,先說德國。誰負責這塊?”
尤哈舉手:“我。但……德文資料太多了,光一個‘溫控車廂’的標準文檔就有四十頁,專業術語還帶法律條文引用。”
“正常。”劉好仃點頭,“德國人連垃圾分類都能寫成憲法,運輸標準當然複雜。這樣,廠裡那個會德語的小李,調過來支援你兩天。看不懂的,標出來,咱們一起啃。”
小陳插嘴:“那迪拜呢?我聯係了商會,但他們說要先簽保密協議,還得交兩百迪拉姆的查詢費。”
“交。”劉好仃乾脆,“信息也是成本。你告訴他們,我們不是來打探行情的,是來長期合作的。誠意,得用行動買。”
阿米爾放下手機:“韓國這邊更麻煩,運輸、倉儲、清關歸三個部門管,數據格式還不統一。我拿到的配送時效表,居然還是exce97版本的。”
“老係統?”劉好仃笑了,“看來他們也有人在用古董電腦加班啊。這樣,你把問題列出來,我來聯係韓國合作方的項目主管,請他們協調內部對接。咱們不懂流程,但他們得幫咱們弄懂。”
會議室的氣氛慢慢熱了起來。資料一頁頁翻開,像拆開一封封來自異國的信。有人查彙率,有人比對運輸時間,還有人開始畫各國物流節點的草圖。白板上的字越來越多:清關耗時、燃油附加費、鐵路限重、節假日停運期……密密麻麻,像一張正在成形的迷宮地圖。
劉好仃站在一旁,看著尤哈把一份德文報告投影到屏幕上,左邊是翻譯軟件的生硬譯文,右邊是他手寫的注解。突然,他湊近看了眼某個數據,眉頭輕輕一動。
“尤哈,停一下。”他指著屏幕,“這個‘延誤容忍度’,德國鐵路貨運標準裡寫的是‘超過兩小時即視為違約’?”
“對。”尤哈點頭,“而且違約金是單次運費的150,還得承擔客戶索賠。”
劉好仃沒說話,拿起筆在紙上記下一行字,又在“運輸穩定性”下麵畫了個圈。他輕聲說:“德國這塊,運輸穩定性是重中之重,我們得格外留意。”聲音不大,但會議室裡幾個人都抬了頭。
小陳翻著迪拜的海運報價單,越看越皺眉。油價上漲、港口擁堵、附加費名目繁多——什麼“低硫燃油調整費”“岸電使用費”,看得他頭暈。
“這成本漲得太厲害。”他忍不住說,“咱們產品價格要是跟著漲,客戶肯定有意見,得想想辦法。”
劉好仃走過去,掃了眼數據:“你覺得,是漲得不合理,還是市場就這樣?”
“市場就這樣。”小陳苦笑,“可問題是,咱們的玻璃本身定價就不低,再加運輸成本,迪拜那邊的競爭力就弱了。”
“所以,”劉好仃把報價單輕輕推回去,“咱們得算清楚——是讓客戶多掏錢,還是咱們自己消化?或者,換條路走?”
“中歐班列呢?”尤哈抬頭,“之前不是說,走陸運能省一半?”
“能省,但速度呢?”劉好仃反問,“迪拜客戶等得了十四天嗎?”
“他們清關快。”小陳說,“如果貨到港時手續齊全,兩天就能提貨。問題是,咱們能不能保證貨和文件同時到?”
“這就是‘協同’。”劉好仃笑了,“運輸不是單選題,是拚圖。咱們得把時間、成本、穩定性,一塊塊拚起來看。”
阿米爾那邊也不輕鬆。韓國陸運的人工成本數據剛出來,他就倒吸一口冷氣。
“一小時三十塊人民幣起步,還得分節假日、夜間、山區加價。”他掰著手指算,“咱們的大板玻璃,從釜山港到首爾,光最後一程配送,每塊就要攤上八百多。”
“那前置倉呢?”劉好仃問。
“租倉庫不貴,但庫存積壓有風險。”阿米爾搖頭,“而且玻璃這種重貨,倉儲費按體積和重量雙計,放久了,光利息都吃不消。”
“所以,”劉好仃摸了摸下巴,“不是所有地方都適合前置,得看周轉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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