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好仃把手機從耳邊拿開,屏幕還亮著,通話記錄停留在那個未撥出的號碼上。窗外雲影移開,陽光重新灑進辦公室,照在桌角那根被割開膠布的備用線上,金屬接口泛著冷光。他沒再看它一眼,而是轉身拉開抽屜,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輕輕放在桌上。
信封上印著一行小字:“國際玻璃產業創新峰會·參會邀請函”。
小林敲門進來時,正看見劉好仃用剪刀裁開信封邊緣,動作不急不緩,像在拆一封老友的來信。
“劉工,監控室剛傳消息,那個信號今晚又跳了一次,還是六小時整,0.8秒。”小林把平板遞過去,“頻率和上次一樣,已經錄了波形,發給電工班比對了。”
“嗯。”劉好仃接過平板,掃了一眼波形圖,點點頭,“讓他們繼續盯。彆動它,也彆斷它。等它自己露出尾巴。”
“可這到底是乾嘛用的?遠程控製?數據竊取?還是……”
“現在不重要。”劉好仃把平板還給他,“重要的是,我們不能再被人牽著鼻子走。不管是技術,還是生意。”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記號筆,在“綠色生產”四個字旁邊,寫下五個新字:“品牌·全球化”。
小林愣了下:“這……是不是有點快?咱們才剛通過環保審核,客戶訂單都還沒完全消化。”
“正因為剛通過,才不能停。”劉好仃轉過身,笑了笑,“你知道為什麼咱們能拿下歐洲那筆追加訂單嗎?不是因為我們便宜,是因為他們查過我們的數據,發現我們連淩晨三點的能耗波動都記錄在案。他們說,這叫‘可信賴的透明’。”
他頓了頓,語氣輕了下來:“可信賴,不代表不可替代。今天能用數據打動他們,明天彆人也能。我們得往前走一步——不光做玻璃,還得讓人記住‘我們做的玻璃’。”
小林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劉好仃走到辦公桌前,抽出信封裡的邀請函,又從抽屜深處翻出一疊資料:有光伏建築一體化的市場報告,有智能調光玻璃的專利摘要,還有幾頁手寫的筆記,字跡潦草卻密密麻麻。
“我昨晚沒睡。”他把資料攤在桌上,“翻了三年來的出口數據,看了二十家同行的海外布局,還查了五場國際展會的參展名單。發現一件事——現在沒人隻賣玻璃了。有的做節能係統,有的做智能幕牆,有的乾脆轉型做綠色建築方案商。”
他抬頭看著小林:“咱們廠的玻璃,已經夠乾淨了。可光乾淨,不夠響。得讓它‘有名’,還得‘有用’。”
小林慢慢坐下:“您的意思是……多元化?”
“對。”劉好仃點頭,“不是瞎擴,是順著‘綠色’這條線往外走。比如,咱們現在有光伏玻璃生產線,能不能再進一步,做小型光伏幕牆集成?比如,咱們的調光技術已經穩定了,能不能打包成‘智能辦公空間解決方案’,直接賣給開發商?”
“可這些……我們都沒做過啊。”
“誰一開始就會呢?”劉好仃笑了,“我五年前連‘變頻風機’是啥都不知道,現在不也能看懂參數曲線?人不怕不會,怕的是不敢想。咱們搞了這麼久的節能減排,不是為了關起門來自我感動,是為了走出去,讓人知道——中國工廠,也能做出有想法的產品。”
他拿起一支筆,在邀請函背麵寫下一串詞:
“智能玻璃”
“綠色建材集成”
“低碳建築服務”
“海外市場定製化方案”
寫完,他抬頭:“明天開會。我不講大道理,就問大家一句:咱們要不要試試看,從‘做玻璃的人’,變成‘用玻璃改變生活的人’?”
小林看著那幾行字,忽然笑了:“您這步子,可比二號線的風機參數大膽多了。”
“參數可以調,膽子調不了。”劉好仃把筆一擱,“今晚回去,每人帶一份資料看。彆怕看不懂,就怕不想懂。”
第二天會議室的燈亮得特彆早。
長桌中央擺著一台投影儀,旁邊堆著幾份不同行業的宣傳冊:一本是德國智能建材展的會刊,一本是新加坡綠色建築認證指南,還有一本美國辦公空間設計趨勢報告。劉好仃進來時,手裡拎著兩杯豆漿,一杯遞給小林,一杯放在自己位置上。
“先喝點熱的。”他說,“待會兒可能要燒腦。”
人到齊後,他沒急著開投影,而是從包裡拿出一張a3紙,貼在白板上。紙上畫了個簡單的樹狀圖,根部寫著“玻璃製造”,主乾向上分出三根枝杈:
一枝標著“產品升級”——光伏玻璃、自潔玻璃、調光玻璃;
一枝標著“服務延伸”——節能改造方案、建築能效評估;
第三枝寫著“品牌出海”——海外認證、本地化合作、國際標準對接。